“托娅，你昨天是怎么了？”
今天因为起的早，天色还是全黑，低沉沉的天幕上尽是密布星罗，偶尔北风呼啸而过，吹的两人睡意全无。
“还不是因着当年蒙族叛乱的事情，你想啊，当年蒙族扶摇直上，差点可是灭了天朝啊——”她拉着声音，似乎在想着些什么，卓牧还以为她要继续说道什么时，托娅又忽然闭口不言。
两人拢了拢衣袍，逆风而走，“小牧，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呢？”
“喜欢？”
“是啊，就是喜欢。”
“什么是喜欢？”
托娅忽然转过身来，劈头掴了卓牧一掌，“喜欢啊——，就是那种见了就开心，见不到就不开心，想起来会傻笑，即使被骂被打，也开心。你看看我，郁将军那日都那样狗血喷头的骂我了，可我就是不觉得难受。”
卓牧心想这样的人在自己心里有吗？
她不敢想，只是觉得心底有过那样一个人，朝她匆匆一瞥时候的样子，成为了这荒凉的前臧域唯一的温存，就是那一眼，她不敢轻忘。
如果忘记了，她会不会再没有故作坚强想要活下去的念头？
“到底是有没有嘛？”
卓牧笑了笑，迎面的风猛然刮过，她张开口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没有。”
托娅一如既往一把揽过卓牧，“你以后啊，跟着我，等我和郁風啊郁将军成婚了，我把穆将军许配给你，那时候我们四个人就可以天天在这地方生活了，我们哪里还要这般披星戴月的早出晚归，唉。”
卓牧一直觉得只有自己觉得这样辛苦，原来托娅也是疲惫啊，可是看看她在军队里不守规矩的样子，哪里像是早起的人。
“小牧，我担心蒙族当年攻入天朝，郁将军，会不待见我的。”
托娅的声音有些低沉，很明显她是在乎这个的，当年的蒙族真的是强悍到令天朝生畏，所以她担心，郁風定然不会看上她的。
“那些都是过去事情了，蒙族现在不也是和天朝关系很好嘛，而且近些年来在天朝的照拂下，民生兴隆。你俩结亲的话，只会让蒙族和天朝的关系愈来愈好。”
卓牧说的这些话，其实也是有理有据的。鲜奴族和臧域的关系，现在就只隔着一层窗户纸，两族剑拔弩张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十几年。可是蒙族虽然也是西北三部落，自当年生判被天朝军队降服之后，便再不敢有任何异动。
阿爸说，不管是臧域还是鲜奴族，只要能拢合蒙族，然后再攻打另一族，必胜的同时找一个措辞回大皇帝是最为可取的办法。
所以这些年来，鲜奴族老是在挑衅臧域，却不敢直攻。因为蒙族，始终保持中立，没有偏向谁，也没有依靠谁。若说依靠，蒙族王只靠向天朝大皇帝。
“是啊，小牧你太好了，走，走，赶紧走，我哪天跟郁将军说我要嫁给他，然后就回去禀明父亲，走。”
托娅豁然开朗一般，笑声都变得异常明媚活泼，卓牧听着扬在风中那一道道轻快无拘的笑音，就好像听到了前几天那个梦里青麦山溪水的流动声。
两人刚前后落脚，便看见一众伫兵举着火把，围成一个圈，焰火明亮，早已经把天空密密麻麻黯淡的星辰照的隐隐不明，“快走，我们去看看，走。”
托娅一把拉起卓牧便往前面的伫兵群里直钻，她可真是大胆，丝毫不顾及军纪军威，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卓牧老觉得再跟着托娅这样厮混下去，她迟早得为托娅顶包。
如果到时候真发生了，卓牧也是心甘情愿的，毕竟在这前臧域，托娅从来都是把她当姐妹一样看待。她陪她洗菜摘菜，纤纤细指浸泡在冷森森的水里，她却从无怨言，陪她在大漠里吹风，给她送厚的衣被棉袍·····托娅，是值得她去保护的，那样单纯直率的姑娘，她是心甘情愿的。
“将军，这两人便是那日欲要行龌龊事的人。”
本该漆黑的夜色，此时却被火把照的犹如白昼，托娅拉着卓牧刚刚挤在前面不远处时，便飘来伫兵洪亮的汇报声。
“说说你们是哪里人？是受谁的谴派？”
穆将军一贯低沉的语音更带了十足的威严，只听着那声音卓牧便也能猜测，对蒙族公主行龌龊事这件事情，远要比她想象中更严重。
她本想拉住托娅，姑娘家差点被行龌龊事情，多少当着大庭广众是丢脸的事情，可托娅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硬是拖着卓牧站在了那人堆的顶前面。
地下跪着两个黑袍人，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被绳子捆的扎扎实实，而他们前面负手而立的是身穿金甲的将军，他身后，便是着普通军甲的穆将军。
“那日我等便留了名姓，是臧域人，受拉布达桑吉上师谴派。”
“你们是臧域人？”
“是。”
卓牧向前看去，火光照在穆将军脸上，偶尔也拂过郁将军的脸，两人的面色皆是阴沉的可怕。托娅呢，卓牧早就留心过，她哪里会顾及那黑袍人，她的心思全部都在郁将军身上，来了半晌，眼珠子都不带眨地望着他。
“桑吉上师派你们来的？”
“是。”
穆将军一问，其中一人便应声而答。
过了好半晌，再无言语，片刻之间，这本该狂风乱作的荒凉地径，却寂静的可怖，火焰猝猝地窜上窜下，如是吞人的妖怪。
“你们不知道，拉布达上师——桑吉”郁将军的话音更是凌厉，声音虽低沉，却尽是腾腾的杀气，“今日便会来，我总归是有法子治得了他，但你们根本就不是臧域人。”
“事已至此，但凭将军惩戒，但我等句句属实。”
铿锵洪跃的声音，直直地在夜空中回旋个不停，卓牧总觉得那声音似乎是在哪里听到过，但细细思考了半天，也没什么印象。若能看到两人的脸就好了，她说不准还认识他们呢。
眼看这两个黑袍人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穆将军终是有些愤怒，欲要下令时，郁将军却是伸手止住了他。
他上前一步，金色的军甲即便是在这样的晚夜，却依然亮的通明，他眉梢之间聚尽的风云之气，现在望上去更是凛冽，“你们今天来的正是时候。”
郁風说完话便往托娅这边看过来，目光倏忽而已，从托娅身上移离，最终落在了卓牧身上，那视线里充斥的尽是深不可测的寒冷。
“卓家酒肆”，他说着话往卓牧这边走来，“你们可是去大闹过一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