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寿宫中,太后躺着也是长吁短叹。
药是吃过了,心气儿这会儿也缓过来一些,可是满脑子的愁绪又该如何化解。
董瑜这下也不离开了,不管怎么说,她知道太后和太妃对李洛都有养育之恩,眼前这两个老人之前就是再有过错,眼下也垂垂老矣,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苏静初步步相逼,那么能拧在一起的这些人,就不能在四散分裂了。
“太后,依我看,那苏静初不久之后就会有所行动,李洛那里,只怕是躲不过了。”
太后看一眼董瑜,对她说到:“皇后,哀家只想问你一句,如果说苏静初拿了李旻王爷来威胁你,你是从还是不从呢。”
这句话,倒是大大地难为了董瑜。
梦中百转千回,都是那个人,如果那人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飞奔过去,请求他带自己走,远离这朝阙纠葛,远离那些奸佞险诈。
可自己一走,不正给苏静初的奸计,多铺了一条路吗。
更何况,李旻人在何方,到底会不会再出现在眼前,都是未知。
所以这个问题,董瑜现在不好回答。
太后见她如此,感叹一声:“我知道了,也明白了,我们暂且就不提这事,我现在只怕洛儿太过强硬,誓死抵抗,把自己伤着怎么办?”
“太后,臣妾去宫中,与李洛见个面,将她再劝一劝。”
太后点点头:“也罢,你暂且去劝一劝,不过,这都是治标不治本的,不到韩辰光出现的那一天,洛儿的心思,是不可能平静的。”
董瑜去见李洛,将太后的情况合盘托出。
李洛心中凄惶无比,连母后都被气倒,这宫阙之中,再无人可以依托。
“皇后,我且问你,如果真如苏静初所说,那李旻王爷进了宫,让你跟他走,你走,还是不走?”
董瑜觉得头大,为何她与太后要问同样的问题,这不是让自己百般为难吗。
见董瑜不回话,李洛接着说到:“你听我说,若是苏静初真有手段让王爷进宫,你就同他走,这儿是个牢笼,能放走一个是一个,此后余生,我只愿你幸福。”
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大大地震撼住了董瑜。
李洛现在这个情况,还在替自己想着。
董瑜真的是不知所措了。
曾经向往自由的一颗心,现如今被困在这宫墙之中,那人若是真能来的话,带自己走,那就是梦中百转千回的场景。
可是,她又怎么忍心抛下身边这些人呢。
李洛知道她的顾虑,接着说到:“真要到那个时候,别再想着我,别再想着母后,只管走你的,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苏静初不管怎么做,我都不能无谓抵抗,因为我得为我腹中的孩儿考虑,我坚信,韩辰光一定会回来救我们的,忍,也只是这一时。”
坚定无比的眼神望着窗外,此刻的李洛,完完全全震撼到董瑜。
即便阴霾的天空,也会隐隐地透出些光彩来。
祝戎派出去的马车,终于缓缓地进了城。
依照那几个突厥人所说,在一家客栈前停下了。
赶车的人却不急着进去,他自己跳到马车上,不知道怎么倒腾了一下,再出来时,就变成了突厥人打扮。
几个突厥大汉颇为不解:“你这是……”
“几位莫怪,我家将军吩咐过,一定要护送你们周全,可现在我这汉人打扮,跟你们站在一起,旁人难免起疑,虽然这柳州城中突厥人经商的很多,可总还要防着点儿有些人的别有用心。”
这几个突厥人头脑简单,只要眼前这人几句话说出来,他们都觉得有道理。
也是这一路困顿,现在就要面临吃饭住店的问题,少不得让面前这个汉人来安排,难不成让爷爷们自己掏钱。
既然还要与他多待些时日,都打扮成突厥人,也挺好的。
一帮突厥人进店吃饭住宿,在店老板看来,毫无异状,忙不迭地给安排停当。
几人倒是真的饿了,这一顿狼吞虎咽,才算是把一路的困顿消减不少。
依照祝戎的吩咐,住宿的地方也都安排停当。
见他们都去休息,刚才那赶车人,却微微一笑,甚是隐晦。
要说这么些时日,那几个突厥人在别宫中呆得太舒服了,这一路颠簸肯定是受不了。
这会儿浑浑噩噩的,全都睡得死去活来。
赶车人悄悄地来到房外,几间房都挨着,便于行事。
他从袖中掏出一小截竹管,趁人不备,朝房中吹了几缕烟气。
祝戎常年也是在西域行走的,府中自然收着不少奇珍异药。
眼下吹进去的,能令那几个突厥大汗神志昏然。
果然如将军所料,几个人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乍看之下,好像没有什么异状,走路说话都一如平常,只是仔细一瞧,目光却有些呆滞。
几人直直地走下楼,店小二还迎上来:“哟,几位客官不歇息,这就要出门了。”
为首的彪形大汉说到:“我们有事要办。”
旁人听来,并无什么特殊。
只有那跟随而来的赶车人心里清楚,这是药效在发挥着作用,他们就将引着自己,到那想去的地方。
这一路上,七拐八拐地穿过大街,走过小巷,一直来到一个隐蔽的小院。
为首的突厥人上去敲了敲门,三下重两下轻,倒似暗号一般。
跟随着他们而来的赶车人已经是突厥打扮,所以并不畏惧,站在其中倒也坦然。
门打开了。
几个人随即进去,里面看守着的却都是汉人。
这就是柳州六部的一个据点,韩相大人,正在里面关着。
至于那在柳州城中潜伏已久的祝家军,来之前就已经悄悄地联络上了。
此刻就在这宅子附近埋伏着,只等着潜入进去的人配合上,伺机将韩相救出。
先前老国公派出的人,来时并未带什么迷药。
而这次祝戎考虑倒周全些,给了足量的药。
只要将看守的人迷倒,最起码把韩辰光先从黑屋放出来,不成问题。
几个突厥人进屋,可怜的韩相大人,还在踱来踱去地数步子。
听见响动,回头一看,纳闷不已。
怎么多了这么多突厥人,尤其是那领头的大汉,不正是之前跟随突厥王女,在别宫中关着的吗,这会儿居然在柳州出现。
这一番疑惑不解,还没有得到答案,就看见最后面站着的那个突厥人,居然悄悄地摸出一截竹管。
韩辰光有些不解,他不知道那人要做什么。
心中警钟大作,满心都是防备。
才欲厉声呵斥,却见那人冲自己使了个颜色,又做了一个掩住口鼻的动作。
虽然不知道他来意到底为何,但能这样暗戳戳地给信号,十之八九,就应该是自己人了。
韩辰光决定信他一回,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去,望着窗外,把口鼻掩住。
身后扑通扑通几声,再转身看时,那几个突厥大汉连同门口看守的人,都已倒在地上。
刚才使眼色的人,疾步走到韩辰光面前。
“韩相大人莫要惊慌,我是祝家军的人,是祝将军派我来救你的。”
说完,想着韩辰光还会有疑心,忙从怀中掏出祝家军的令牌。
这下韩辰光看得分明,的的确确是祝戎的人。
就差热泪盈眶了,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人来救他。
这人怀中像是藏着不尽的宝贝,两三下一摸,又出来一套衣服。
他是个干瘦的人,才能藏着许多东西进来。
衣服递到眼前,意思很明确,让韩相站起化装成突厥人
否则的话,这门他也不好出啊。
“韩相,这秘药挺不了多长时间,你速速换装,我们的人在外面还有,大家里应外合,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出这柳州城去。”
两人换装停当,出了房门,院中并无异状,就急急忙忙走出院子。
还是七拐八弯,在一个阴暗的小巷拐角处,和之前来的人会合。
韩辰光认出来,的的确确是祝家军的人,想不到,最终能帮自己的,竟然还是祝戎。
就是心里有些感叹:祝戎也忒小气一些,安排人来救人,也不多派一些。
几个人迅速返回客栈,架上马车就走。
一刻都停不得,停下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宫中。
李洛主动求见苏静初,因为董瑜的那番话。
苏静初还不明白李洛到底意欲何为,当他兴冲冲地站到那人面前时,却听见她朗声询问
“是不是你能寻到李旻回来,圆了董皇后的一个梦。”
苏静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李洛接着问:“你当真愿意放掉董皇后,绝非出尔反尔,放人出宫之后,又去反悔。”
苏静初仰天大笑:“我对那董瑜又没意思,成人之美的事,我也是愿意干的,只要你李洛肯臣服于我。”
这话和这笑声,传到李洛耳中,真真的觉得恶心。
可是为着董瑜,为着母后,她也就忍了。
“好,苏静初,只要你答应我,放了董瑜,放了母后,那么你愿意做什么,我都配合你。”
苏静初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李洛,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自己愿意做什么,难道她不清楚吗,无非就是让她当自己的皇后啊。
就这么一个目的,李洛居然说要配合。
苏静初并不敢轻易回应,反而问李洛:“你当真愿意听我所说,你就真的,能放下那韩辰光。”
这一句话,却是结结实实地戳到了李洛的痛处。
她索性实言相告:“我自然是放不下韩辰光的,此生此世,我都不可能放下,更何况,他还是我腹中孩儿的爹。你欲立我为后,本也就是一场交易,我不能这般自私,只顾自己,我得考虑身边人。皇后于我,不过是个名号而已,你答应我这些条件,随你怎么去立。”
苏静初已料到,会是这般结局。
他一心想得到的,是李洛那颗真心,但现在看来,都是枉然。
既然得不到心,那么,得到她这个人也可以。
好,如果你李洛愿意如此,那么我就先用一个名分困住你,等到以后,再慢慢地让你整个身心,都臣服于我。
当下就满口答应:“只要你愿意做这皇后,那么太后也罢,董后也罢,通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