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洛一旦当上皇后,腹中那胎儿的身份,岂不是更尴尬。
先不说这是韩辰光的骨肉,只要是认了李洛做娘亲,他就注定是李家的子孙,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
李氏的血脉,天之骄子,怎能唤一个贼人作父。
太后当时就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直挺挺地就要往宫外冲。
董瑜和太妃在旁边拦也拦不住,急忙脚步凌乱地跟上。
侍卫却立在门口岿然不动:“太后娘娘,请回去安歇。”
“安歇,安歇,现在这种情况,让哀家怎么安歇,你们这帮吃里扒外的东西,在我宫中守了这么些时日,现在跟着那乱臣贼子一起作祟,难不成,也让我老太婆血溅当场,你们好回去复命。”
侍卫自然不敢多言,可是陛下的命令又不得不听。
该怎样把太后劝回去,成了一个棘手的难题。
董瑜和太妃这会儿胆子也大了,反正横竖这侍卫不敢把她们怎样,最多也只能是拦着。
“快放我们去见陛下,我们有要事相禀。”
侍卫还是摇头,丝毫没有闪开的意思。
太后急了,突然一个转身,就要冲着墙壁过去。
这是挺直了脖颈要去寻死啊,饶是尊贵的太后,此刻也是豁出去了,横竖都得拼这一回。
董瑜慌了,一下子反应过来,急忙扑过去,拦腰抱住太后,太妃也急急忙忙冲过去。
“太后,万万不可寻短见呀。”
太后却是铁了心,这会儿也不要什么脸面了,只管撒泼耍赖。
只要让她见到苏静初,定要将这口恶气给讨回来。
“你们也看到了,哀家显然是决绝至此,你们若是再加阻拦,我也就不活了,这宫里死一个宫女不稀奇,可是在侍卫手上死一个太后,那后果谁能承担?”
侍卫被吓得不轻,这太后再有个三长两短,那十个脑袋都不够抵的。
“太后娘娘,稍安勿躁,这样,我们这就去回禀陛下,您在宫里等一等,回禀过后,我们自然会来带您过去。”
太后却摇摇头,悲愤出声:“不需要你们去回禀,只管带哀家过去,你们这一回禀,我又被关回去,什么努力都作废,直接引我上那太极宫,我要在那太极大殿上,当众问一问。”
几人正纠缠间,突然有太监的声音高高响起:“陛下驾到。”
太后冷笑一声,我还想着去见他呢,没想到,他倒是自动自觉地送上门来了。
宫中的气氛压抑无比。
太后、太妃、董瑜三人,一脸阴沉坐在原处。
倒像那殿中立着的苏静初,是个前来认罪的人一般。
苏静初也不恼,立在正中间,先冲着太后太妃拱手作揖,礼数倒是做了个周全。
“太后,刚才听侍卫说,您在那宫门口呼天抢地的,怎么,有何要事这么急着要见朕,您毕竟年纪大了,来回奔波也不好,所以朕就来了,有话就快说吧。”
太后瞧他那副神情,真真地是厚颜无耻到了极致。
“好,你既然亲自上门,我就实话对你说,你若想离洛儿为后,那是痴心妄想。”
闻听此言,苏静初竟然仰天一笑:“哈哈,太后娘娘,您这说得也太天真了,什么叫痴心妄想,我苏静初把一个静妃升作皇后,这点权利还是有的吧。”
“我呸,什么权利,苏静初,你不要忘了,你先前也只是个替身而已。”
太后恨不得直直地啐到那人脸上。
此刻的苏静初,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对,您也会说是替身,可那是先前,现在呢,我实权在握,是不折不扣的当朝皇帝,坐稳龙椅的天子,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圣意,几人能违,太后娘娘,您何不服个软,就在这宫中颐养天年,宁寿宫的风水还算不错,您总不能让我把你挪到别处去吧。”
话是软软的说,可威胁却是硬硬地来。
太后心里那个堵啊,苏静初有些话倒是说着了,一手扶持他上位,那是自己种下的苦果。
但现在,就是为了李洛和孩子,也得拼一拼。
不拼的话,这江山就将改朝换代,以后这宫中,除了苏静初,其他人的日子,都会更加难过。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总之,李洛和她那腹中的孩子,都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可以连她的静妃位分也撤去,给她一间小房,让她安安稳稳地把孩子生下来就可。”
苏静初却摇摇头:“不,李洛也是当过皇帝的人,怎么能屈居于此,先前有多么荣光,朕就让他保有这份尊荣。朕都不计较那孩子是韩辰光的了,太后您又何苦如此执着呢,难不成,真的要朕明日早朝之上说出真相,说太后这么多年来,弄个女人愚弄众臣。”
“你……”
后面这半段话,真真地戳到太后的痛处。
现在朝臣都已经因为传国玉玺,对苏静初毕恭毕敬,若是再将李洛的事揭穿,那么太后的威严扫地,李洛恐怕就如过街老鼠一般,没有人会对她好言好语。
如此说来,倒真是哽在喉头了。
苏静初说的出,必然会做到。
即便是在朝臣之上,把真相说出来,也不会鱼死网破。
他苏静初肯定不会损失什么,真正损害到的,就是太后和李洛等人。
苏静初把这所有利害关系都言明,也不多作停留。
他走出宁寿宫,看那灰瓦红砖墙,倒觉得心中舒畅无比。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想这样酣畅淋漓地去怼一怼这个老太婆,让她在自己面前服个软。
现在仿似这梦想,真的实现了一样。
苏静初刚走,太后就不对劲了。
喉头的腥甜翻滚着,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就往后倒。
要不是董瑜眼疾手快地扶着,只怕这会儿已经在地上躺着了。
太后强撑着一口气:“皇后,传太医来,哀家真的难受。”
这是服软了,正儿八经服软了。
虽然没有在苏静初面前显现,可是现在,从身体到心间,结结实实地服了个软。
太医来了,也只给出急怒攻心几个字,并且告诉董瑜他们,太后这身体底子最近也虚耗过多,只怕是要好好静养一段时日,万不可再受刺激。
这一段时间,太后是什么都说不得,做不得。
三个人也全都明白,现在是做一切都是徒劳,苏静初在太后静养的时日,肯定会有所行动,却没人能阻止。
苏静初在再封锁,这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宫墙其实并没有那么密实。
锁着的是人的身体,可锁不住人心,锁不住那些絮絮叨叨的嘴。
太后病倒的消息传到祝府,祝戎已然慌神。
他分明听到侍卫来报,说是那苏静初极力要立李洛为后,惹恼了太后,太后就此病倒,并且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卧榻不起。
祝戎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转圈,几次就欲闯出去。
心中怒骂:奶奶的,大不了梗着脖子豁出去,闯进宫门救人再说。
这满腔愤慨,却生生地被祝老国公拦下。
“戎儿,稍安勿躁,你这么没头没脑地闯进去,不但没有任何效果,反而会害了太后和陛下,你想一想,那苏静初所想的事情,只是他一人思虑,陛下自己不愿意,他也不好胡来,现在还有些时日,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韩相,只有找到他,才能联起手来,闯进宫去,拿下苏静初。”
话是这样说,可是想到李洛和太后的处境,祝戎的心急如焚是挡不住的。
如父亲所言,他此刻能做的,只有勉强打起精神。
心中有多苦涩,也得忍着。
柳州城外,一架马车突然停下。
赶车人冲着车里唤到:“几位先生,现在已经到柳州城门口,你们是要进去,还是绕道而走呢。”
这却正是祝戎放出的那几个突厥人。
车内一人跳下来,冲着赶车人嚷嚷:“爷爷们回突厥去也不太现实了,部族都七零八散的,就是回去,也只怕遭仇家追杀。这柳州多有突厥人在此经商安家,你将爷爷们送进柳州城去,后面的事情你就不操心了,爷爷们自然会安顿好的。”
这番大言不惭,口口声声将自己抬到高处,听得那赶车人频频蹙眉。
还真是狂妄,早晚有一天,要让你们吃尽苦头。
赶车人想到祝戎的吩咐,待那几人重回车内,悄悄地将锦囊打开。
锦囊之中交代得一清二楚,直看得赶车人喜上眉梢。
可万万不能让那几个突厥人察觉。
他却悄悄地将锦囊收回袖中,转过头去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柳州城我是肯定要送你们进去的,只不过,一会儿门口侍卫定要多加盘问,我就说你们几位是经商行脚的商人,雇了我当车夫,切莫漏了馅儿”
突厥大汉不解:“既然说我们是商人,这马车里头哪有什么货品,人家难道不会起疑吗?”
他这话没说完,旁边一人倒先搭上话:“咱们就说,这东西卖光了不就成了。”
被抢话的突厥大汉面上有些挂不住,狠瞪他一眼:“就你小子聪明。”
赶车人微微一笑:“要是这么说也行,只不过,他们盘问时,你们不要露出破绽才好。”
明明那突厥大汉并不聪明,此刻却依然放不下架子,大放厥词:“放心吧,爷爷们也都是闯荡江湖过来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总有些分寸,赶快进城,天都快黑了,这一路颠簸过来,真是要饿死人了。”
马车得儿得儿地往前走,到了城门口,果然被侍卫拦下。
一切都按照预想中的在进行。
侍卫厉声问到:“你们几人,都是干什么的。”
跳将下来的突厥大汉,按照先前所商量的,只说自己是行脚经商的商人,货品卖完,这下就要回家去。
要说突厥商人,侍卫也见得多了,柳州城中来来往往的,十个中间有两三个都是突厥人,所以也就没有多起疑,只是这赶车的人,为何是汉人模样。
那个比较聪明的突厥人瞧出侍卫的疑惑,连忙说:“这赶车人是我们雇过来的,这一路颠簸,我们也够累的,挣点钱不容易啊,现在让他把我们送进城,他也就可以收工了。”
侍卫暗自一想,这雇人驾车,似乎也说得通,商人嘛,身上都是有些银两的,肯定不想事事都亲力亲为,藏着掖着,反倒比较好行事。
最近也许是盘问的人多了,有些烦躁,现在只要看着过得去,说得通,侍卫就都挥手放行了。
马车就这样顺顺当当地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