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衙门，郑思淼便看到正要出门的谢冬青。
两人一对视，谢冬青先是一愣，然后立马像失控的流星锤冲郑思淼飞砸去。
“郑思淼，真的是你——我一闻到你的味道就跑出来了！你总算出现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谢冬青整个人牢牢地挂在郑思淼身上，扒都扒不下来！
郑思淼好不容易把谢冬青扯下来，见他一脸担忧的欣喜若狂，心里一阵暖意涌过，便道：“既然你这么热情，那正好，今天的酒，你请了。”
“酒？”谢冬青眨眨眼，“敢情是想找人喝酒了，才舍得出现啊？”
郑思淼作势转身：“是啊，你爱来不来。”
“来来来。”谢冬青搂过郑思淼的肩，“我请就我请。今儿个，我带你郑大公子去好好享乐一番。保准你什么难过事儿都忘到九霄云外去！”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前走去，一个纤弱的身影隐隐从石狮子后边显现，目送他们的背影。
夜色渐沉，彼时两人已经落座在一架小舟之上，木桌案板上隔着两樽女儿红，郑思淼和谢冬青一人一手一个酒杯，以舒适的姿态卧坐着，小舟轻轻晃动，水面随风起波痕推着船身往江的重心靠去。
好看的白色薄纱飘动翻飞，像嫦娥的裙摆，轻晃两旁高挂的烛灯，迷离两人的视线。船头有披着蓑衣戴着蓑帽的船家手拿桨叶缩坐在旁，安静地似不存在一般。
天阶月色凉如水，被月光照不到的江面星星点点地泛起火光，仔细一瞧，是因为像郑思淼和谢冬青租的小舟这般几多番出现，而变得热闹明亮。
“这里就是临江了。”谢冬青抬手一挥，得意洋洋地对郑思淼说道，“瞧见那些豪华的船只了没？这儿啊，每逢夏季，都是金陵达官贵人爱来喝酒作乐的最佳圣地！”
郑思淼问：“喝酒作乐的最佳圣地不是春风满月楼、天音楼吗？”
谢冬青摆摆手：“那些地方都过时了，你看这儿，有江景赏，有酒喝，还有……”
忽然谢冬青眼眸一亮，拍拍郑思淼的膝盖：“看看看，她们来了！”
郑思淼透过纱幔，顺着谢冬青的手指方向，看到了一条长舟和其他富丽堂皇的船舟的确不同——
船身约莫有十米长，用鲜花装点，由远及近自带香气弥漫，上面的船舱有好几个房间，皆用两层纱幔遮盖，而舱内灯火通明，可以看清里边坐着很多曼妙女子，透过纱幔可以看到玲珑的腰身，却看不清姑娘们的脸。
她们或抱琵琶，或拿长笛，或舞袖长裙。
郑思淼不由问道：“她们是谁？”
谢冬青激动地介绍道：“她们自然就是和临江的江心一景，赫赫有名的天香绝色金陵十二钗了！听闻啊，她们个个卖艺不卖身，冰肌玉肤，能歌善舞，倾国倾城。无人知晓她们来自哪里，就仿佛是忽然间冒出来一般，有人道她们是天上仙女下凡，来这金陵城走上一遭。每个月只来这临江出现弹奏三晚便走。这三晚啊，达官贵人的小舟就会把这艘船给围起来，为听上一曲不惜一掷万金！”
“听闻？”郑思淼看向谢冬青，“就没人看过她们的真容吗？”
谢冬青摇头：“没人。”
说到这里，谢冬青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也有不按章程耍赖的公子哥试图强行上船去，但刚上去就鬼哭狼嚎地捂着脚掉进河里去了，捞上来后就半身不能动弹，十分吓人。这之后就再也没人敢造次了。”
郑思淼点点头，没有说话，看向那在江心中央缓缓停下的花船，不由眯眸。不知道为何，这花船带来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旁边的谢冬青意犹未尽，继续咂嘴说道：“听闻这十二钗里属第一钗的花魁最让人惊叹。”
郑思淼见他一脸陶醉，神情迷离的模样，似看到过那花魁，这次他没有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果不其然，谢冬青一听郑思淼没动静，便拍他胳膊：“咦，你怎么不问哪儿让人惊叹了？”
郑思淼笑笑，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招呼撑船的把船靠过去。
谢冬青大惊：“郑思淼，你要去听十二钗的曲儿啊？”
郑思淼：“你说的这么神乎其神，自然是要去亲自听听看的呀。”
谢冬青神情夸张地抓耳挠腮：“听一曲儿可是很贵的，要价高者才能得。这银子我可请不起。”
郑思淼望着那花船，拍拍谢冬青的肩：“放心，这银子我自个儿报销。”
谢冬青这才输了口气，立刻兴奋激动了起来。
郑思淼靠过去的晚，只能在其他看客船只的外围。
船主的达官贵人都双手背后，兴致盎然地站在船头眺望着花船，纷纷自报姓名，要求出钱听曲儿。
这时，从花船里边走出一个蒙面纱的姑娘，单看她眉眼不算倾城，只算清丽，她向各位行了个礼，便稍稍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只听他们此起彼伏的竞价声就开始了——
“一千两！”
“两千两！”
“五千两！”
……
谢冬青捅了捅郑思淼，“看看，这就开始了。”
郑思淼见大家叫价的频率差不多，转眼间快到了一万两，便抬手喊道：“一万五千两——”
所有人纷纷扭头看向喊价的人，郑思淼。
谢冬青一对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他惊愕地拼命压低声音：“喂，你疯了！”
郑思淼淡定地看向四周愠怒的公子哥儿们：“还有人加价吗？”
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郑思淼右手边响起：“一万六千两。”
郑思淼循声望去，他穿着一身浅蓝色长袍，腰系嵌玉的腰带，手握羽扇，黑发用玉冠整洁地束在头上，身姿挺拔，细长的眉眼带着高冷的挑衅。
郑思淼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现在能站在这里抢风头也多亏了白晓初应承着去看过的缘故。
没错，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贾文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