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清一色都是男人,约莫三十到四十岁的样子,他们身上都穿着统一的深蓝的工服衫,脖颈处有统一的烙印。
“这些都是死囚。”
谢冬青听这话,一怔,不敢相信地大着胆子过来查看:“没错,真的是死囚啊……死囚的脖颈上都会烙上‘死’字,要将他们大奸大恶的罪行带去棺材,死后都不得轮回善道,这是最大的惩罚。可是……死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晓初随郑思淼环顾四周。
这个地下密室很大,除了尸体,没有其他东西。
中间地上是空着的,拼接的青石缝里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残粉,还有地面的几个凹点,明显之前是放过什么东西的。
郑思淼招谢冬青过来:“小谢犬,你闻闻这里除了尸体的腐臭味还有什么味道没有?”
谢冬青应言过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可以适应郑思淼的嚣张无礼,还有他给他起的讨人厌外号,并且开始配合默契了……
“有……烧窑的味道,还有磨粉的味道,是珍珠粉。还有明矾水!”谢冬青睁开眼睛,仿佛能看到空地之前的环境形态,“这里应该是一个制作工厂。”
郑思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怀里拿出莫双双的假玉镯:“这个的气味,能和这里的气味重叠吗?”
谢冬青接过,嗅了嗅:“没错,看来这玉镯的出处就是来自这里。”
江茯苓盯着谢冬青,微微皱眉:“你的鼻子,真有这么灵?”
小皇帝组织的这个查案四人组,如果说郑思淼是小皇帝最信赖的宠臣得以入内的,她只当不屑一顾;
自己的能力,不比男儿差;
白晓初是文武状元,青年才俊,被选,无可厚非。
谢冬青因为什么?
特别是接触下来的这两天,江茯苓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和谢冬青亲近的白晓初跟她说起他鼻子的这个特长。
江茯苓半信半疑,现在亲眼所见,仍旧不敢相信。
郑思淼笑拍谢冬青的肩,与有荣焉地得意挑眉:“来吧,展示一下。”
谢冬青眼珠子飞快回转,眸光坏笑地在两个人身上来回:“其实还好还好,比如我现在只能闻到江大小姐身上有郑思淼的气味,郑思淼身上有江大小姐的气味。”
“……”江茯苓和郑思淼四目相对,眼神略慌乱地移开。
呆子使起坏来,才最坏!
郑思淼作势要拍谢冬青的后脑勺。
这时没参与他们之间关于鼻子的讨论的白晓初站在一道小门前示意他们过来:“这里有出口。”
谢冬青赶忙跑过去到白晓初身边:“是吗是吗?哪里?”
门推开,简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光亮,外边便是千阳湖。
一门内外,是地狱和天堂。
从腐臭味浓重的密室里出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外边的新鲜空气。
郑思淼盯着杨柳依依的千阳湖,不由陷入深思,根据刚才的地下密室规模来看,首饰赝品的制作量很大。而雇佣死囚来做这些,单从如何不动声色地把死囚从牢里带出来,再不动声色地安置在这里这样的过程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到的。
他有一种感觉,仿佛有一双手推着他们往前走,而越往前走线索越多,带来的却是短暂清晰后的更大疑惑。
郑思淼皱眉闭眼,想到刚才姑娘们递的画稿——
连接起来,就是那天翠仙楼的全景。
因为莫双双头牌的隆重献舞,大厅里有很多达官贵人,富甲一方的富商老板,也有身穿便装的朝廷命官。
莫双双献舞,和雪莹起了争执,被老鸨劝解开后各自去陪要陪的客人。
莫双双伺候万南山进了房间,雪莹则陪着老顾客江老爷进隔壁房间。
何淼淼陪着大米商钱老板坐在大厅十二点的方向,彩蝶陪着兵部侍郎庞大人坐在大厅一点的位置。其他姑娘以此陪着客人喝酒。
大厅里座无虚席,好不热闹。
表面看没什么,但再仔细看就看出了端倪——
雪莹出场的席间,钱老板起身离开过,庞侍郎也离开过,还有千禧楼的尹总管……
他们皆是相隔十分钟,陆续回来。
如果这不是巧合,那么他们都是去的莫双双房间的密室,是这秘密工厂的合伙人……
支离破碎的网缓缓纠缠起来,各自对接,在郑思淼的眼前逐渐清晰——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会有两个紫云凤环。
假亦真时真亦假,当真假难辨的暴利变成规模,足以颠覆金陵城,长此以往下去简直可以霍乱朝纲。
莫双双的相好利用莫双双做遮掩,莫双双也许知道她的首饰都是假的,也许并不知道,总之一定会确保她是守口如瓶的。
牵扯这么多人,利益如此之大,抓到就是扯出一堆人会死的隐蔽之事,到底是谁撬开的?
这个人才是最可怕的。
郑思淼心底的不安茁然壮大。
这时,谢冬青指着前方的湖面说道:“哎哎,你们看。”
郑思淼抬眸,只见那湖面上飘来一艘小舟,而船头好像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个暂时在账目本上有待确认的庄北。
郑思淼是对比翠仙楼姑娘们的画,认出他的——
无外伤,没有掐死的涨紫脸色,相反脸犯红晕,似是中毒而亡。
谢冬青皱着眉头凑过去,用手挡住眼睛,用鼻子嗅了嗅庄北的尸体:“得,这尸身被湖水弄的都一股子潮味,跟咸鱼似的。恩……他身上有百花粉的味道,还有檀香味。这家伙一定就是莫双双的老相好没跑了。莫双双头牌花魁,这眼睛怎么跟瞎了一样,会看上这混混?”
郑思淼摆摆手,往后退了退,尽量离咸鱼远一些:“你没听过吗?这男人不坏,女人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