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郑思淼在庭院里找到了——
槐树旁的稻草丛下，两具被泥土浇灌成人模的张大楠夫妇的尸体。
郑思淼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气，这凶手真是聪明而大胆，把尸体弄成这样比任何分解或埋葬，都还要干净、隐蔽。
原本想要根据尸体的死亡伤口来确实，和杀害李立生的凶手是同一个。
这时一声哀怨的叫声忽地从天中乍响，郑思淼看向墙头停落一只乌鸦。
这样两个武功高强擅于伪装躲藏的人，在金陵到处游走实在是大大的隐忧。
金陵城盘查严格，接连死了两个人，从他们现在的行迹看来，他们是感觉到危险并且着急的，郑思淼盯着嘴巴一张一合的乌鸦，眉头慢慢深锁，有一个念头开始在脑海里弹出：
着急之下必不会冷静思考，还讲究什么策略。
那李立生会不会是被误杀呢？
郑思淼和白晓初回到府衙，地牢里的田尧被狱卒醒酒后，表示自己每天都是在断片儿当中，对于有没有去到金老番家刺青的事无法确定。
如果田尧也是那对假张氏夫妇要找的对象，他就不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被丢出来，太有转移他们视线的嫌疑。
这样推导而来，田尧就不是李立生说的出现在金老番家他遇到的那个刺青客。
那还有个可能——
根本没有李立生说的那个人，李立生在说谎。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为什么李立生身上的刺青图和田尧身上的完全款式不同。
若李立生是被误杀，他们潜伏在金陵的目的是金老番的分布刺青，那么他们还会继续杀人。
郑思淼思量间，谢冬青带着衙役赶了回来。
谢冬青瘫软在椅子上，吃着手里的烧饼，一脸疲惫：“我以前怎么没发现金陵城这么大……太难了……”
郑思淼皱眉：“你怎么回来了，他们还没找到呢，得继续找。”
谢冬青摆摆手：“我撒人在外边了，你个杀千刀没良心的，我跑断了腿，没一句关心也就罢了。你是想让我累死外边是不？”
“哪儿能啊？”郑思淼沏茶递上，“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是吧？你是金陵第一捕快，早点抓到凶手你脸上有光啊不是？”
“哼，这大白天的，除非那对杀手脑袋被驴踢了在城中乱晃。我看到你放烟丸，就回来看看。”谢冬青瞪他一眼，把茶杯接过。
郑思淼眼珠一转，笑：“也行，你跟我过来，有好东西给你看。”
庭院里，郑思淼领谢冬青到抬回来的两具用泥土浇灌的人模前。
谢冬青起先没看明白是啥，等到他看明白了，茶水就着烧饼全部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他蹲下来打量一番后扭头皱眉道：“我闻到了罗戴花的味道。”
“罗戴花？”
“罗戴花是塞北的一种花，色泽红艳但气味很淡，气味虽淡驱赶蚊虫有奇效，并且气味十分持久。”
郑思淼怔怔，擅长短刀加上罗戴花，凶手来自塞北无疑。
一个刺青师的死，居然牵扯到塞北。
这比他原先想的牵扯的还要大。
郑思淼看向谢冬青：“那对假张氏夫妇是塞北来的杀手。”
谢冬青意识到一副死亡气息聚拢金陵，为难摇头：“这罗戴花的气味虽然能持久，但就因为气味过淡所以容易被其他气味覆盖吞噬。唉，我的狗鼻子不顶用。”
郑思淼眯眸，轻叹出声：“要快啊……否则我们找到的就会是新的尸体。”
谢冬青略思衬，看向郑思淼：“明日便是上元佳节，到时候金陵城中所有的百姓都会出门齐聚在主街一起庆祝。他们一定会趁此机会施计逃走！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郑思淼黝黑的眸子刚闪过一丝惊喜，听到他最后两句话时，又不禁暗了下去：“我倒希望他们还有任务没完成。”
“啥？”谢冬青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样，他们就不会狗急跳墙。”郑思淼拍拍谢冬青的肩，明天那么大的场面，狗急跳墙的下场一定死伤无数。
晚上。
郑思淼去到地牢看望江海。
一张小案桌，一盏灯，一本书，江海一身白衣披着裘衣，盘腿而坐。
两个狱卒在门口把守。
宰相即便是坐牢，也是坐的环境最好的一间。
江茯苓弯腰跨出牢门，就这样看到了提着食盒出现的郑思淼。
她不择手段地拿到他怀里的纸张后就赶来这里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江茯苓怔怔，随即恢复平静地上前：“你怎么来了。”
“案子一头雾水，我想找江相谈谈心。”郑思淼挑眉，“怎么样，你的困惑解了吗？庄北身上的纹身图案，究竟是什么。”
不等江茯苓说话，江海在里头发话了：“是郑思淼吗？”
郑思淼高声说道：“是我——江相。”
江海：“进来吧。”
郑思淼冲江茯苓耸耸肩，忽地凑近她耳畔说道：“如果还没找到你的答案，要不要在门口偷偷听一下？”
说着，他越过她，往牢房里走去。
郑思淼在江海对面坐下，打开食盒：“也不知道江相您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去仙香楼打包了点。”
“仙香楼的菜自然是上品。”江海瞄了一眼食盒里的菜，缓缓合起书搁置一旁，“不过我怕我吃了消化不良。还是一樽清酒即可。”
郑思淼笑笑，索性把食盒放到一旁，把酒拿出来，“行，那我就陪江相喝两杯。”
酒酿呈香，江海望向郑思淼：“你来，是想问我庄北纹身图案的事。”
郑思淼双手垂放膝盖：“是。”
“可你知道，我不会说一个字。”江海拿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