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思淼扯扯嘴角,行礼退下。
那天白晓初还是去救了贾文泽,自然了,谁让他提了呢?
没办法,尽管讨厌贾文泽,但到底还是人命。
有时候,郑思淼就是讨厌自己的偶尔心软。
通往上西苑的路上,郑思淼踏着夜色放缓脚步,耳边不停回响着小皇帝纠正的那句“入土为安”,那明明是话外弦音,另有深意。
白晓初被安排去准备秋试,他被口头明确告知不要继续调查,而江茯苓要被安排嫁入贾家,调查小分队剩下一个鼻子很好用的谢冬青也是不顶什么用。
这样是不必再调查了。
不久前郑思淼还是抗拒自己好好地身为一个游戏师突然要去沾染血腥的命案而嘟囔不已,现在忽然被扯手了,又感觉不自在。
人心,真是最捉摸不透的东西。
郑思淼自嘲间,听到拐弯处有女子的哭声传来。
这上西苑,处于后宫和皇帝上朝的中间,原本是花房宫人存放名贵花品和花车的地方,连接着后花园。后来小皇帝即位,不喜欢玩弄花草,这西苑便渐渐荒废,花房的宫人也被拨到了其他局里做事。
再后来,郑思淼便入住上西苑。
而后花园这地方,白天花草怡人,气味芬芳,到了晚上就显得寂静清冷,很多宫女都会偷偷来这里放河灯,或偷偷和宫人幽会。
是个充满故事的地方。
听到哭声,郑思淼停下脚步侧耳去听。
“你知道吗?我去看过晓娥姐的尸体,根本不是什么失足落水,她,她是被人下了毒。”
“唉,你别哭了,这宫里的人命如草涧,下一个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你。想逃也逃不掉。”
“晓娥姐前几天还和我说,她终于可以离开这困人的皇宫了。可是现在,现在……”
“你说的,是陶晓娥?”郑思淼出现在两个宫女身后,皱眉打断。
背对着郑思淼,蹲坐在树下的她们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皆惊慌失措地低头唤道:“郑,郑大人!”
郑思淼盯着抽泣不止脸上还挂着泪珠的宫女问道:“你说的,到底是不是浣衣局的陶晓娥?”
面对郑思淼的质问,脸上挂着泪珠的宫女愣愣地点点头。
夜色里,郑思淼黝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外人察觉不到的愕然,迅速抬眸又恢复淡淡的冷漠:“如果哭够了,赶紧回去吧。这皇宫可不是你等任意宣泄情绪的地方。”
另一个没有哭的宫女点点头,推着哭泣的同伴迅速消失在郑思淼的视线里。
郑思淼快步走向上西苑。
上西苑挨着侧门,宫里有死病的宫人,都会从上西苑后侧的那条甬道抬出侧门去。
宫里对这种东西避讳,一般不会把死掉的宫人留在宫里过夜。
他希望他还来得及看到陶晓娥。
上西苑后边的甬道。
郑思淼看到夜色里几个身形壮硕的宫人抬着起伏的担架正往侧门处走,他下意识地就觉得那是陶晓娥。
郑思淼加快脚步:“哎,你们几个,等一下。”
宫人听到身后有人,纷纷回头,定睛一瞧,是郑思淼,每个人脸上闪过一丝诧然随后赔笑道:“郑大人?您怎么来这边了?”
尽管这甬道挨着上西苑,但被厚实的墙隔开,郑思淼也不该来这里。
郑思淼没工夫和他们寒暄,直接上前拉开遮在担架上的白布,看到了身形已经僵硬,脸色发青的陶晓娥。
郑思淼这举动让搬运的宫人吓了一跳:“郑大人,这是浣衣局失足落水的宫女,唉,也是可怜人,我们正要拉到宫外去埋了呢。”
郑思淼定定地看着陶晓娥喉部,她喉部有很细小的像是毒蛇的毒牙咬伤的血孔。他皱眉指着陶晓娥:“这样子,你告诉我是十足落水死的?”
宫人抿抿唇,相互对视一番,最后还是和郑思淼最先说上话的宫人开口说道:“郑大人,我们只是按吩咐办事,您看这……”
郑思淼皱眉闭眼,他刚才也是情绪有些激动了,才会失去理智和这些只听吩咐做事的宫人掰尺。
郑思淼让他们把尸体放下来,他半跪在尸体上,仔细检查,陶晓娥没有明显外伤,口腔含黑血,那个宫女说的没错,陶晓娥是被毒死的,而且中毒的地方就是喉咙处。
可是这喉咙上的血口,又比蛇的毒牙还要小很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种。
这死状……有点熟。
郑思淼脑海里闪过一道光,抬头让宫人把尸体抬去府衙。
宫人们面面相觑,最后只好点点头。
郑思淼起身笑了笑:“我会叫府衙的负责人过来接应你们的。别想着阳奉阴违。”
为首的宫人连连赔笑:“瞧郑大人说的,我们怎么敢啊……”
郑思淼冷冷扫视他们:“量你们也不敢。”
说罢他转身折返,走出甬道回到上西苑。
郑思淼刚刚不是在唬他们,他回到上西苑后就把金蝶放了出去,给谢冬青传递消息去了,确保万全。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陶晓娥的死状除了喉头少了一条鱼,和萧昃他们的死状是一模一样的。
萧昃,方和,白佑。
这三个人的关系,很明显,萧昃是主,方和与白佑是为他办事的。
那个被吓得不轻的牛二能和他们同一桌吃饭的这个情况本身就很违和。
这其中的隐情难道只是因为牛二擅长打造兵器吗?
如果这三个人的死还有一些牵扯,那陶晓娥的死又是为了什么?
上西苑里有一个大的水缸,原先是放养荷花的,郑思淼站在水缸旁望着倒影在水面上的月亮,陷入沉思。
翌日一早。
郑思淼出宫赶往府衙,径直推开谢冬青的房间,直接把他从床上拽起来:“小谢犬!醒醒!”
谢冬青还在睡梦中,被忽然而至的不速之客给吵醒,心情立刻就不好了,扭着性子扑回到床上抱着软枕没好气地嘟囔:“郑思淼你是不是疯了!这么一大早地,做什么呢!”
“小谢犬,白晓初来了。”郑思淼瞅着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