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沫蓦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语气夸张，“孟大老板也曾经在后厨洗过盘子？”
“沫沫，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济？得是纨绔子弟，成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孟庭之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邹沫咬着吸管，孟家家底殷实，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孟庭之上学的时候还需要去洗盘子赚生活费。
“从前我和醒山上大学，都极少向家里伸手要钱，勤工俭学是件好事，能锻炼很多能力。”孟庭之说，又似乎想到什么特别好玩的事情，笑起来，“那时候我和醒山还摆过地摊，批发来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醒山的模样特别受外国姑娘喜欢，所以销量一直很好。他是我们那片地摊的销售之王。”
“靠出卖美色？”邹沫眨眨眼，语气调侃。
“差不多。”孟庭之笑着点头。
从前的岁月，从前的时光，现在想来好像也就是昨日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样，那时候他们处于人生朝气最蓬勃的时候，没有事业，没有关注度，却做着最快。活的事情。
而今，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孟庭之有些感慨地想。
邹沫看着他的样子也不说话，她是遗憾的，他从前的人生，她只能从只言片语中想象，却不能参与。
她当下能握住的，只有他这漫漫一生余下的时间而已。
*
手术的准备期，邹沫和孟庭之回了一趟大院。
三月份，是京城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时令。
气温还是很低，邹沫一个南方人，有些受不了北方凌冽的冷。
“妈知道你生病的事情吗？”邹沫牵着孟庭之的手，仰着小脑袋看他。
孟庭之摇摇头，“昨晚和父亲通过电话，他还没告诉她。”
邹沫点点头，温钰的身体不是很好，孟老爷子大概是顾及到她的身体状况，并不想告诉她。
他们进外墙的大门的时候温钰正搬着把小木椅，坐在庭院的空地上，拿着把小木锄头松土。
冬日薄薄的一层太阳，邹沫觉得温度尚且不够，温钰却因为活动得久了，已经额上细密地出了汗。
她平时都是打扮得十分严谨得体的，今日却是一身休闲装，挽了袖子，手上都沾了泥。
听见脚步声，温钰抬头，看到他们，是金童女雨似的一对，男子高大英俊，女子温婉灵动。
见了她，齐齐喊她一声“妈”。
“回来啦？”温钰笑眯眯地点头，招呼他们进去，“快进去吧，你爸在里面坐着听曲儿呢，外面还是凉的，今天早上你爸才和我说你们要回来，害我忙得晕头转向，赶忙去买了菜，等会做沫沫爱吃的红烧狮子头。”
上次餐桌上邹沫只提了句“好吃”，她便记着了邹沫的喜好。
“您也快点进来，在外面这样做农事，又流汗又吹风的，容易感冒的。”孟庭之拧起眉提醒着。
“知道了，快好了，我就是松松土，种点花儿，你爸老嫌这块空地荒着不好看，我便寻思着种点鹤望兰，花开的时候，显得热闹点，有点烟火气。”温钰继续手上的动作，示意他们赶快进去。
走进里屋，便听见音乐声，是《智取威虎山》的选段。
“只盼着深山出太阳，管叫山河换新装，誓把反动派一扫光，把剥削根子全拔掉”
孟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手上转着两个文玩核桃，摇头晃脑地跟着录音机轻哼着。
“父亲。”
孟老爷子微微掀了眼皮，见是他们来了，点点头，让他们坐了。
屋内有地暖，烘得人暖洋洋的。
邹沫脱了外套，里面只一件针织的毛线裙，因为是贴身的缘故，所以显得整个人肚子更大。
孟老爷子伸手按了收音机，曲儿声戛然而止。
他拿起茶盘里的茶壶，举起来，对着抿一口，神色温和的看着邹沫凸起的肚子，问，“孩子可还闹腾你？”
“过了三个月，已经好多了，不怎么吐了。从前都是吃什么吐什么的，现在还好了。”邹沫答。
孟老爷子点点头，“这头三个月是折。腾人点儿，到后面就好了。你也趁能吃的时候多补补身子，这四肢都不见长肉的，最怕风一吹就跑咯。这十月怀胎，女子最是辛苦，也难为你了。当初温钰怀庭之的时候，也是餐餐吐，可把我急死。这小子，自他还在他母亲肚里便闹腾得欢。”
说完，孟老爷子还瞥一眼孟庭之。
孟庭之神色清淡仿佛事不关己地坐着，一派悠闲地看着他们，也不辩解。
孟老爷子看一眼在庭院里的温钰，压低声音问，“准备要手术了？”
“嗯。”孟庭之低低地应一声，“下周。”
他话刚说完，温钰便推了门进来。
“松完土了？”孟老爷子泰然自若地问。
“松完了。”温钰答。
“也是停不住折。腾，我说了叫底下人来做这些事便好了，怎么还要自己亲自去做。”
“你不懂，这叫田园之乐。你便是听你的样板戏去吧。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温钰看一眼孟老爷子，虽是拌嘴，但语气却是温和如水的。
温钰在邹沫身边坐下，便执了邹沫的手，上下瞧着她，“沫沫，让妈好好瞧瞧你，唔好长时间没见了。这肚子也显怀了。你也不早点告诉妈，我给你寄点滋补品去，头三个月最得好好养着的。”
温钰对邹沫，向来是好的。
这边温钰和邹沫说着体己话，那边孟老爷子已经对孟庭之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楼上书房找他了。
孟庭之心领神会。
“庭之，陪我去下几盘棋，今日。你不输满我三盘，不准下楼吃饭。”
孟庭之站起来，跟着孟老爷子上了楼。
温钰见二人都要上楼，急急地喊了，“等会记得十二点了得下来吃饭。别让我和沫沫，一个老太太，一个孕妇的还要上去叫你们。”
父子俩自然都齐齐应下了。
墙上的挂钟指着时间，接近十一点。这个时候，温钰得去厨房忙碌了，邹沫也没什么事，便跟着在厨房里做做帮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