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吴老,很慈祥,平易近人。”回去的路上,邹沫想了想,评价道。
“他就是老顽童一个。”孟庭之笑着说。
“你父亲也是这样的吗?”邹沫忍不住问。
孟庭之略略思索,“不算是这样的,他那人倔得很。和小辈们相处也没有这么融洽。他有些严肃又强硬。小时候,没少对我采取强硬措施。”这几年,才会倔得他不想回家。
“那你母亲呢?”邹沫好奇。
“我母亲是江南人,大家闺秀出身,温婉碧玉,倒也能忍得了我父亲的坏脾气。”说起母亲,孟庭之神色变得温柔起来,“小时候我被我父亲打,她一边帮我敷药,一边掉眼泪。受气得很。这么些年,她与我父亲相敬如宾,也都过来了。”
他默默和她谈着往事,如同话家常一般,天南地北地说。邹沫也默默听着,偶尔附和两句。
她问起他的过去,突然有些遗憾,她没能早早遇上他。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她望着他清减的侧脸,只是怔忪地想,他们还有多少时间能够在一起呢?
回了酒店,孟庭之从卫生间出来,邹沫已经软软地躺在床上了,小小的一团蜷缩着。
她今天意外地乖,甚至有些郁郁寡欢。
感受到身边的床陷下去,邹沫抱着被子闷闷地不吭声。
他轻轻抚着她的眉眼,声线清和,“怎么了?今天这么乖?”
“到底怎么了?今天这是”他轻声问。
她沉默。
“说话。你今天不对劲。”他果然瞧见她红红的眼眶,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
“谁欺负你了?”他有些被惊着了。
她摇摇头。
清辉的月色从窗子外洒进来。
“说吧,今天为何不开心?”他沉着声问。
“我发现,我仍是嫉妒陈榷的。”邹沫轻轻开口,“我嫉妒她,能够参与你的过去,我嫉妒她,可以陪伴你的少年时代。孟庭之的少年时代,邹沫还不知在哪个国,未曾投胎出世。想想便是恨。”
他低沉地笑起来,低头却瞧见她眸子里的悲伤之色。
“庭之,你说我们还有多少时间能够在一起呢?三十年?四十年?不够,一点儿都不够。和你在一起后,我便越来越贪心,我只想永生永世都和你作伴,我只想,只想你每一分每一秒都打上邹沫的标记。我,我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沫沫,那我尽量,尽量活到两百岁,成为老怪物,永永远远陪着你,好不好?”他轻声细语地哄着她。
“那我便活到一百八十岁。这样,便能同你一起走了。”邹沫轻轻开口,“没有你,我便也是活不成了。”
“胡闹。”他轻斥她,“沫沫,假若有天我先走了,你也要好好的。下辈子,我尽量早早地找到你便是了。”
良久,她轻轻地应一声。静默的月色下,神色彷徨。
月色如水,窗外有树影摇曳,深秋快过了。岭城的初雪也该来了。
回邹沫家拿她阿妈换洗的衣物。
老旧的居民楼,楼梯间墙面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拥挤狭窄的楼道,仅靠着每层一扇窗子透光,从窗子往外看是密布的电线,有麻雀停在上面。
仿佛又回到了旧时光景。
幼年时的记忆一下子涌上来。
邹沫在老旧脱落了的墙皮前搜寻着,忽然惊喜地对孟庭之说,“你看,这儿,有我小时候画的小人儿。”
泛黄的墙皮上,有歪歪扭扭涂画着的卡通人物,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岁。
“这是什么?”孟庭之失笑。
“我画的哆啦A梦呀。”邹沫所当然地说,又问“你不知道哆啦A梦?”
“不知道。”他闻言摇头。
她耐心地解释起来,“哆啦A梦是部动画片里的人物,我小时候的心愿就是有一只哆啦A梦,它可以实现任何的梦想,解决各种烦恼。”
她看着他笑意清浅地望着她,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很幼稚啊。”
“还好。”他双手插着口袋,抬腿帕上台阶,悠闲地说,“你幼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喂!孟庭之!”她追在他身后,气结。
老屋还是以前的样子,和邹沫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多大改变。
老旧但是被布置得很干净。
瓷砖是小块的古朴花式瓷砖,经历年月,仍旧色彩鲜艳。
客厅的墙面上还贴着小红花,还有邹沫小时候的奖状,有些掉了下来剩下双面胶的印迹,有些微微卷了角褪了色了。
仿佛还能想起,那些时候,她捧着奖状骄傲地站在阿爸面前,讨奖励的样子。
那时候,阿爸总是会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夸一句,“我家沫沫真厉害,明天给你买糖串儿吃。”
那时候岁月静好,她以为一生都会如此平安喜乐,再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