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你寄给初七的医药费停了半年。”
程赪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呼一口气，才说，“因为后来我交了个男朋友，他是个混黑到的，攀上他，我终于可以不用在肮脏的风月场里打滚了，生活也算安稳，但后来我每个月汇钱给初七的事情被他发现了。他不许我再寄钱给初七。他打我，打得我出不了门。直到最近发现我怀孕，他才对我好了一点。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对初七下手，甚至要买了初七的性命。”
“他对初七怎么了！”邹沫紧张起来，提高音量问她。
“他买通手下绑加初七，要把他活埋了，结果被你先生救了。不过你先生并没有打算要放过他，对他穷追不舍，放话谁抓了他，就有赏金可拿。他走投无路了，连门都不敢出，要我去把你绑来，好跟你先生谈条件，放他一条生路。”
“所以你就把我带来了这里？”邹沫思忖片刻，才绕清了所有事情，半晌，嗤笑一声，看着程赪，“他要害的是初七，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却还这样帮他。”
“我不是帮他，我不过是换取他的信任罢了，他这几天，从不让我近身，对我警惕得很。直到我带你回来了，他才肯相信我。”程赪低眸一笑，看了看时间，拿出邹沫的手机放在桌上，“你可以打电话给孟庭之了，告诉他，柳哥已经被我解决了，他无需再找他了。”
“你什么意思？”邹沫问。
“我的意思是，柳哥已经被我杀了。他每天都要注射毒拼，今天我把你绑来了，他可高兴了，同意我帮他注射，结果他被我注射了过量的毒拼，此时大概已经死透了。”程赪对着邹沫笑了一下，半晌，走到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来，“邹沫，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这一生，我活够了，也活透了，太苦了，实在太苦了，我求求你，在我走后，帮我照顾好初七，求求你。”
邹沫被她吓了一跳，赶忙扶着她起来。
“你这是干嘛……”
正在慌乱间，房门“嘭——”地一声被人踢开。
*
邹沫办理初七收养手续的那一天，带着他去了程赪的墓地。
“这是谁？”小初七绞着小手，局促地问邹沫。
“初七，这是你的亲生母亲。”邹沫牵着初七说。
距离她见到程赪的最后一面，已经一个月过去了。
那天孟庭之赶来救她，程赪被警方带走。
不久，便有她在监狱里畏罪自杀的消息传来，还没等到案件开庭审理，她就去了。
走得无声无息，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再记得她一样。
邹沫想到那天，她跪在她身前，痛哭流涕地跟她说，她已然活够了。
这个女子是美的，可惜沾染了太多风尘，早已经被折磨得只剩下一副行尸走肉的皮囊。
初七看着照片上的那个女子，摇摇头，退到邹沫身后，抱着她，也不说话。
“初七……”邹沫唤他。
良久，初七才带着软软糯糯的哭腔道，“她为什么不要我呀，是不是因为她死了，所以才不要我的呀……”
“初七，她很爱你，她真的很爱你。”邹沫一手牵起初七的手，另一手抚摸着他的小脑袋，安抚他的情绪，“她很爱你，她不是故意不要你的。”
初七怔怔地看着墓碑上的那张小照片，终于吸了吸鼻子，停了眼泪。
回去的时候，孟庭之正靠在车边发呆。见了邹沫带了初七出来，笑着抱起哭得眼睛鼻子都红红的小家伙。
“唔……小家伙最近又重了。”孟庭之把初七往上掂了掂，逗着他笑。
邹沫挺着肚子，扶着腰，看着他们，柔和地抿着嘴笑。
“走吧。回去吧。”她轻声说。
孟庭之放下小初七，把他抱到车后座的儿童座椅上，刮刮他的小鼻子，“不许再哭了，知不知道，小家伙。”
小初七软软地点了点头。
邹沫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大片的麦田，恍然出神。
夏天将要过去了，秋天，就快来了。
时间竟过得这样快。
*
“再过几天是你的生日了，孟先生，想要怎么过？有没有什么需求？”邹沫撑着手，问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的孟庭之。
“随意就好，生日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孟庭之抿一口热牛奶，看着报纸，轻描淡写地说。
“生日怎么可以随便过？”邹沫瞪大眼睛，语气夸张地说。她向来是个极其注重仪式感的人。
孟庭之好笑地瞅她一眼，突然想起从前的许多事情来，放下报纸沉吟，“唔……不如你再送我一条玫红色的领带罢。刚好和从前的那个凑一对儿。”
“孟庭之！我是说认真的！你态度端正点。”邹沫鼓着腮帮子看着他。
他依言收了笑，认认真真地说，“随意简单点吧，就我们两个人而已。”
“不是还有初七呢。”邹沫提醒。
“放心，醒山那小子虽然浑，但是还不敢胡来。”孟庭之道。
“对了，昨天去霍夫医生那儿检查，检查结果拿到了吗？”邹沫问，她肚子越来越大，温钰怕她有危险，已经不许她陪着孟庭之去美国复查了。
“拿到了，一切还是老样子。”孟庭之轻描淡写地绕开话题，“我明天要飞上海一趟，董事会有些事务要处理，不是什么大事，几天就回来了。你这段时间和爸妈好好待着，有他们在，我也比较放心你。觉得闷得慌的话，找个人陪着出去，别单独行动。记住了吗？”
“记住了，孟先生。”邹沫无奈地朝天翻个白眼，“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我又不是小孩儿。”
他绕过桌子来，扶住她的后脑勺，在她额头上蜻蜓点水地一wen，随后抵着她低沉地说，“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那样让他操心，那样让他舍不得离开。
是他在这世上，最大的牵挂了。
他在心底叹一口气，外面风渐起，窗帘飞舞，光影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