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一个一身红衣打扮妖艳妇人也匆匆忙忙从里面跑了出来。
“碧娘——碧娘在哪！”
女子身下已经是一滴鲜血，陆未晞蹲在坠楼的女子身旁，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又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皱着眉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的小包裹。
“所有男人，转过身去。” 说着，陆未晞已经从包裹里拿出柳叶小刀，飞快的割开碧娘的胸前到领口的衣服。
见周遭还有没转过去的男人，妖艳妇人高喊一声：“都给老娘转过去。”
陆未晞强行捏开碧娘的嘴，碧娘口中的血顺着脸颊就淌了出来。
陆未晞拿出银针，在她喉咙往下的部位扎了进去，又在几个大穴上扎了几针，帮她问住呼吸。
“公子，碧娘她——”
方才冲出来的妖艳妇人被两个自家小厮拦着没有近身，妇人看见那位白面公子给碧娘行针，也猜出这是个大夫，便没敢上前打扰，焦急得等在一旁。
大红色的衣衫被她攥得紧紧。
陆未晞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妇人，问：
“你是她的家人吗？”
妇人忙点头，陆未晞看她眼里的担忧不是假的，略一点头，道：
“找个门板把她抬回去，轻轻地。”
几个小厮闻言，赶紧回去找门板，妇人这才凑到陆未晞近前，紧张地问：
“公子，碧娘怎么样了。”
陆未晞看了一眼秦湛倾，他面无表情的负手立在她身后。
“不太好，先抬回去我再行医治。” 陆未晞答。
围观的人，交头接耳的声音传入陆未晞的耳朵。
“怎么会是碧娘，她从前可是风月阁最好的舞姬。”
“是啊，不是听说碧娘赎身了吗？”
“好好的一个人啊，怎么说掉下来就掉下来了。”
“不是掉的，我刚才在对面喝酒，看见她自己跳下来的。”
“自己跳的？这是什么想不开的事……”
“唉，恐怕这条命是保不住了。”
……
陆未晞和秦湛倾都听见了，陆未晞没有抬头，依旧盯着躺在地上的碧娘，秦湛倾则是扫了一圈周遭围观着交头接耳的人群，眸色一深。
妖艳妇人听着，眼色一厉，高声道：“什么跳下来的，胡说什么。”
“真的是跳下来的，我亲眼看见的。”
“是啊，月影娘子，我也看见了。”
这时，小厮们也回来了，陆未晞飞快的摘下碧娘头上的首饰丢在一旁，指挥着四个小厮——
“听我口令四个人一起用力，不要碰她的脖子，后背放平，轻轻托着头，起——”
陆未晞的指导下，四个小厮轻轻将碧娘抬上门板，向门里走去。
“这边这边——抬到碧娘的房间去。” 月舞娘子指挥着小厮往里面走，陆未晞跟在后面。
月影娘子转身又向门口走，路过跟在最后面的秦湛倾身侧时，微微对了一个眼色。
“都散了散了！来人，将门口给我收拾出来。”
“月影楼今日就营业到这了。”
派人赶走了围观的人群，月影娘子又回到碧娘的房间。
门口，聚集满了舞姬和客人，月影娘子只得好言安抚着，将人都送走。
房内，陆未晞表情严肃的将手搭在碧娘的脉上。
“怎么样。” 陆未晞将手拿开，秦湛倾这才开口。
陆未晞摇摇头，叹了口气：
“内脏伤得太重。我只能给她吊着一口气，看看她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吧。”
秦湛倾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内脏损伤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尤其是这么一个孱弱的女子，这一摔，凶多吉少。
刚刚赶回来的月影娘子走到门口，就听见“心愿未了”四个字，心里“腾”的一下，人已经冲到床边。
“公子，求你救救碧娘。”
陆未晞蹙眉，“我并非见死不救，眼下……” 陆未晞看了床上的碧娘，“我可以扎几针让她醒来，你问问她，有什么心愿吧。”
月影娘子一听，两行眼泪从通红的眼睛里，直流而下。
月影娘子到底是个有些主意的人，用力抽了抽鼻子，点了点头，道：
“有劳公子。”
陆未晞又是几针下去，碧娘悠悠转醒。
月影娘子抹了一把眼泪，坐在碧娘身旁，轻轻握住她的手。
“傻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一脸惨白的碧娘恍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似的，用力扯出一抹微笑。“你不能说话。”
陆未晞已经封住了她的穴位，喉咙处的扎过针孔也简单处理过了，但壁娘摔得太重，说话难免会牵动内脏，加剧损伤。
“为了那个小白脸，你耽误了自己这么多年，又搭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 月影娘子抹着脸泪看着碧娘，除了哭不知还能为她做些什么。
碧娘虽是舞姬，也是她手把手教大的孩子啊。
碧娘轻微的摇了摇头，眼神里有淡淡的笑。
此刻她的意识是清醒的，这些年对她最好的便是月影娘子了。
纵使自己一而再犯傻，月影娘子也只是小惩大诫，表面上不准她再跳舞、将她打发去了后厨，可她知道，那是月影娘子为了护她……
陆未晞不知道她摇头是什么意思。
不值得？
还是在安慰月影娘子不要哭了？
陆未晞看向站在门口的秦湛倾，仿佛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似的，原本也在看着床边两人的他，向陆未晞略略点了点头。
“碧娘，你可还有什么心愿？” 陆未晞问。
碧娘努力的抬了抬眼皮，看着眼前的公子，又看了看月影娘子，最后眼睛飘向床边的方向。
陆未晞没看懂，月影娘子哭狠了，当下也没反应过来碧娘的意思。
“床底下有东西。” 秦湛倾开口。
陆未晞闻言，赶忙俯下-身子去找，果然从床下掏出一个小包袱。
“是这个吗？” 陆未晞将包袱递到碧娘面前，问。
碧娘眨了眨眼，眼神有些迷离，看向月影娘子。
陆未晞将东西送到月影娘子怀里，看着她打开了包袱。
一把铜梳子，一只精致的翡翠簪子，还有一件已经十分旧了的舞衣，还有一封遗书……
陆未晞不懂，月影娘子却一眼就明白了。
“傻东西，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他！” 月影娘子嘴里骂着，眼泪掉着。
碧娘此刻的气息越来越短，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动了动被握着的手指，眼睛盯着那只翡翠簪子。
月影娘子另一只手拿起簪子，噙着泪，“你可是要戴着它？”
碧娘努力倒着气，连动一动眼睛都已经到了费力的时候，片刻才晃动一下眼神。
“留给我？” 月影娘子颤声问。
碧娘眼睛眨了一下。
月影娘子一把将簪子戴在头上，噙着泪，轻声问：“好看吗。”
碧娘又眨了眨眼，眼神含笑看着月影娘子。
“是你送的，我都喜欢。我会戴着，一直都戴着，永远都戴着，你看着我每天都戴着，好不好？” 月影娘子声音很轻，很温柔。
碧娘满意的看她带上了簪子，缓缓的，动了都眼球，眼神越过月影娘子，也不知在看向何处……
“小楼，过来。” 秦湛倾低唤一声，把陆未晞叫到身前。
拉着她，悄悄离开了房间……
“唉。” 从外面关好房门，陆未晞叹了一口气。
“我救不了她。” 看着大厅里耀眼的红灯楼，百花堆砌的高高舞台，陆未晞面无表情。
碧娘的眼神那么温柔，她的脸上还有自己的血迹，但陆未晞看得出，碧娘生得很美。
秦湛倾看着她的侧脸，没有说话。
“你知道大夫最害怕的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