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漫漫,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本来只是报报恩,现在连自己也赔了进去。赔就赔了,前途会怎样,还未可知。越想越焦愁,路灯光斜照而来,他从未觉得自己的影子如此冗长。
“明月斜,西风冷,今夜故人来不来,教人立尽梧桐影,教人立尽梧桐影……”道旁的梧桐又郁郁葱葱了,硕大的叶片,弥散出淡淡的芬芳,很是好闻,他脚尖一踮飞到了树梢。
那树长得又高又笔挺,站在顶端极目远望,大半座城市尽收眼底。微凉的风送来了舒爽,但也送来了孤独和惆怅,他似乎更能体会到她每晚站在窗口望着外面的感觉。
蚕仙最是乐观豁达的了,虽然修为平平,却是人缘最好的。银笛每年过寿的时候,都是人山人海,要换了别人,百岁大寿,乃至千岁大寿,能得此规模已算得上造化。面慈目善又急人所难,他们在神界一直备受赞誉。
然而这所有的赞誉从三百岁第一次来到人间起,便和他再没有关系,沾染的欲念多了,自己也深受感染,常常不自觉的会有些伤春悲秋的感慨。
不过现在自己破茧成蝶了,以后再也不是同族中的异类,师父看到了一定会很开心。
“八十一……”
“师父!”
他恍然间似乎听见了师父的呼唤声,一回头又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要觉得难过?这一切本来就是自己选择的,好歹如今也算是蝶仙中二等罕有的赤眉金羽蝶,天蚕一族万年也不曾出一个。
“咦,那是什么?”他看到一只黑影从趴在民房的窗户口,蹑手蹑脚的,鹅蛋型的躯干上系着一条短短的尾巴,圆圆的脑袋上顶着两个尖尖的角,纳罕这是什么妖怪?
于是收敛了仙气,悄悄地靠近伸手一摁便抓了个正着。
小妖忽闪忽闪地眨着眸子,浑身漆黑,只剩下眼白,就好像自己从前的样子。萌萌的小胖手,不断地折腾着,想要挣脱,发出“阿蒲,阿蒲……”的叫声,嘴巴撅得老高。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只还没成气候的怨妖!”他往里面一瞅,一个不大的房间里,竟然住了七八个孩子,相貌各异,长短不一,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家孤儿院,小怨妖是被这些孩子的怨念所吸引过来的。
斩妖除魔是神仙的职责,可是看他长得这么可爱,下掌的时候又不禁犹豫了,于是乎那小妖抓住了这个契机,扭过头来咬伤了他的手,一溜烟儿逃了。
“还没成气候已经如此狡猾,看你往哪里逃!”扶风于是追着那抹黑气而去,奇怪的是来到江家附近,那小妖突然就没了踪影。
时辰将近,云笙准备动身了,看见他站在江家门外,“你是在想她吗?”
“啊?我……”他意识到自己身处位置的尴尬,“哪里,怎么会,我是追着一只妖怪过来的!”
“妖怪?”
“对啊,那个时辰不早了,你快些动身吧!”他把云笙轰走,隐匿了身形,进入江家。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间房还亮着灯,薛姨蹲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一些碎纸,将它们拼合,正要用浆糊粘在报纸上,又觉得哪里错了。
而那小妖正安坐在她的怀里,看着她完成这件,对于她来说十分困难的事。在她拼的困倦,揉眼睛的时候,它便施法纠正她那些拼错了的地方。萌萌的样子,甜甜的依偎,就好像母亲和孩子,然而一个普通人类,又如何能看见怨妖呢?
怨妖乃是由一口极端的怨气所化,形态万千,然而一中有同的便是它们的叫声,“啊蒲,啊蒲”,还有撅起的嘴巴。以吞噬生灵的怨气和魂魄为力量,尤其是那种极恶的魂魄,对于它们来说最是滋补。
然而眼前这个中年女佣,虽然偶尔会叹息几声,但是心态平和,心地善良,并非是一般怨妖青睐的食物。
更奇特的是,那小妖怪竟然对着那些碎纸抹眼泪,当意识到他进来的时候,哀怨地扭过头来看着他。像是在告饶,但更像是在倾诉自己的无辜。
“少来这一套,别以为有个凡人给你作掩护,你便能再一次逃走,神妖不两立。”弹指之间,薛姨便趴在床上睡去,小妖见无处可逃,便附身到她的身上。这倒是个绝妙的办法,神仙伤害凡人是犯天条的,他怎敢轻举妄动?
二人对峙之时,时钟当当当的敲响了十一下,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他竟然在薛姨身上发现了两个血红色的烙印,这意味着她的身上有两个元神碎片,这下他更加不敢出手了。
“今天算你走运,若是下次再被本仙君撞见,定叫你灰飞烟灭!”
小妖听他的口气似乎有放过的意思,便慢慢地挪动薛姨的身体到窗口,伺机而逃。
什么?两个碎片竟然只剩下一个,难道还有一个在那小妖身上?他惊讶了片刻,叹了一声:“不好!”,追将而去,它已经逃之夭夭。
又担心剩下的碎片被小妖吞食,急匆匆地折返。江信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宅女,接触的珍爱的东西,大都在这所房子里,还备注了标签。
扶风毫不费力地在这里找到了大部分的魂魄碎片,将它们全部纳入虚空,又将周家后院的两个碎片包裹在结界里,不到一刻钟,时间还很充裕。
他再次派出分身,而自己则拿着朱笔,在那里圈圈点点。还没标记完,线索已经回来,跟随而去一看,怎么他们找到的都是些人?又想只不过是几天而已,带回去看着,总比犹犹豫豫出岔子来的强。于是心一横,便将他们全都打晕掳走,关在周家。
九百九十三,还差七个,还差七个分身去哪里了呢?围绕这城找了许久,忽然感到身体有种被束缚的感觉,难道他们被别人给绑了?谁的本领这么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