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狱长走过来,绕着我转了一圈,凭他的经验,监狱里类似的事情他看得多了,不用问他也猜得到我们这帮犯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心里当然明白为什么我挨了打也不肯咬出同监的犯人,只是在程序上他必须也要问我。
他终于站住了,他的胖脸和我仅隔一尺,他盯着我的眼睛问:“当真?你确定你的鼻子不是被你那个同监打成这个德行的?”
我立正站好:“报告典狱长,不是!打架?哼,他哪打得过我?我把他鼻梁骨打断还差不多!”
“哈哈哈哈!”胖典狱长和旁边那两个狱警都笑了,因为任谁也不会相信我这番顺嘴胡咧咧的大瞎话的,虽然我比莫雨高出半个头,但是就我这和人家比起来简直算细皮嫩肉的这小怂样儿,鬼才相信我说的话。
“0052号,你可要想好了,本典狱长只给你这一次伸张正义的机会哦,是你自己坚持不使用的哦,日后可别又投诉我不公正。”
“谢谢典狱长,你一直很公正!”我心里却骂着:公正你妈!
典狱长走后,女狱医告诉我:“你运气太好了,只是单一骨折,我给你复了位并在鼻腔内加填塞固定,然后你自己养着就可以了,只要以后注意别再让鼻子再受外伤,慢慢它就长好了,如果是粉碎性骨折那就麻烦了,就要去大医院做矫形手术了,可能还要植入假体。”
“哇塞!那不是免费整形手术吗?那我是赚了啊!”我鼻子囔囔着也挡不住和他耍贫嘴。
“哈哈!我看你小子啥也不是,就是欠打!”女狱医笑着走了。
我花言巧语地求女狱医让我在医务室舒舒服服躺了三个小时,混了一顿红烧排骨的牛逼狱警饭,我靠,这才真他妈的香啊!想想我好像已经有一个月没闻到肉香了吧,我连女狱医的那份饭也吃进去了一大半,这大屁股女人的心还挺善良的,看我吃得狼吞虎咽吃得那个香劲,恨不得把饭盆都吞进肚里去,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主动把她那份红烧排骨几乎都拨到了我的盆子里。
这美好的幸福时光我一直拖到下午,典狱长打过电话催后,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个天堂,继续回地狱去干那份属于我应该干的体力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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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当我再回到牢房,莫雨太阳从西边出来般第一次主动和我说了话:“你为什么不揭发我?”
“揭发个屁啊,揭发,老子的鼻子也已经被你敲断了,也要慢慢自己才能长好,老子已经他妈的这个怂样了,何必再搭进去你?让你挨顿胖揍再关你一周的禁闭也他妈的于事无补啊!也不能让老子的鼻子现在就好了就不痛了啊!”
他见我鼻子囔囔的也挡不住说这么多话,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看我贴着一大块纱布的鼻子说:“很疼吧?谢谢你啊!”
我满不在乎地说:“疼是疼,还好了,还能忍,好啦,大老爷们的,甭这么矫情了,不用谢啦!”
然后我忽而又眉开眼笑地说:“唉!还别说,医务室那个大屁股女人还真挺正点。”我用手比划着:“一走路那屁股蛋一扭一扭的,啧啧!看得我真想伸手去捏一捏哈哈,而且,我靠,他们狱警们的饭好吃到爆!你猜我今天吃的什么?红烧排骨!简直好吃到无与伦比、无以复加!”
我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咬一口,哇塞!那肉里的油汤就滋了出来!妈的!香死我了!”
我哇啦哇啦说够了,再一看,人家莫雨早就躺床上,背朝墙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合着就我一个人在这瞎白话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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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天起,莫雨算是拿我当了真朋友。当初选来桑德尔的100个死囚犯时,也不知当时的推选官们是作何考量的,反正允许我们每个人选一个你愿意与之同赴异星的人,我和莫雨不约而同选了彼此,结果,很幸运的,我们两个人同时入选。到了桑德尔星后,我们又成为同室的室友。
桑德尔星的风暴天那是太恐怖了,大风刮得遮天蔽日,整个星球表面终日都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风沙,在风暴天,两个恒星耀阳终日都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地面上的所有工作都不能进行。地岩下生命屋里绿色植物晒不到经过科学辐射屏蔽的耀阳,只能靠灯光照射。
但是从风暴肆虐的第2天,我们的发电设备就坏了,为了节省用电,我们必须逐渐关掉除了维持我们这138人的必要生存不得不开的所有用电设施,因为谁也不知道,这要命的风暴到底要刮多久。据说曾经刮过整三个月的。
在相继关掉了医疗区(只留了一间诊疗室)和厨房的用电器后,在保证使用储备氧气足够的前提下,终于轮到了我们珍贵的大种植房,因为代替光照所需的灯光实在是用电太大了。
我和莫雨还有几个人被分为一个队,我们从一来到桑德尔星就被分到种植房学习。莫雨本来就来自于农村,他好像一下就爱上了这里的种植房工作,我怀疑他是触景生情,这里让他想起了故乡。
种植房的学习内容对于莫雨来说比对于我来说,那不知简单了多少倍,他甚至经常还给我讲每种植物的特点,他小的时候经常吃这种很粗杆的植物在未成熟期的杆,很甜很清香的水分还多,比超市卖的那些饮料可是好喝多了,还100%纯天然无污染。那种大叶子植物呢,小时候他妈妈经常把它洗干净后如何用来给一家人包炒肉丝吃,这菜叶的清脆加上妈妈炒的肉丝香气扑鼻又软又糯,真的很搭很好吃哦!听得我眼前全是他描述的画面,直咽口水。
自从莫雨来帮忙不久,这里的负责人,种植科学家那个杜博士就可以把很多工作交给很熟悉也很热爱植物种植工作的莫雨来做了。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莫雨在种植房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有时候晚上很晚了,我都睡了,他还几个小时待在那里不回来。杜博士也很乐得把一些需要夜间记录的工作交给莫雨去做,而在莫雨来之前都是他自己每天半夜辛苦爬起来几次去做的。
随着在种植房的时间越来越多,我发现莫雨更不爱说话了。就算是回到房间里,他也是经常宁愿拿一本植物方面的书看,也不和我聊聊天。就是偶尔说句话,也是在说某种植物或者今天他做的哪个实验怎么了,我发现这小子全部心思都系在了种植房里,好像都有点癔症了似的。
然后,有一天我偶然发现他在工作的时候居然和那些植物在不停地喃喃自语,哦,原来只有和这些绿色植物在一起,他才是正常的,他才愿意打开心扉和嘴巴,这里才是真正应该属于他的世界。
种植房其实还是最后一个被限电直至停电的地方,从限电的第一天开始,我发现随着他那些宝贝植物的打蔫和枯萎的增加,他整个人也不太正常了。
他每天胡子不刮,脸也不洗,甚至忘记了吃饭,和个疯子一样一头扎在那个大种植房里的植物中间,焦急、痛苦地关注着每一株濒临死亡的绿色植物。
随着种植房限电时间的增加,死亡的植物越来越多,莫雨的精神也变得越来越差了。我和其他同组的人已经都离开了种植房,因为要节省电力,度过风暴期,现在几乎所有的工作都被迫停了下来,我们被要求尽量节省体力,以挨过这最艰难的时刻。
种植房现在连杜博士都不来了,他说来了看了更伤心,他已经把必须保护的种子和种株箱搬到了他自己的房间里。不用去看他也知道断电后种植房是什么样的凄惨景象。怎么可能指望那些比巽人还脆弱的生命能抵得过这种寒冷。
今天是风暴期的第20天,我记得从前天就没再看到莫雨了。其实我5天前就已经把莫雨的异常状况反映给了我们的军官7号暴龙和我的女神医务官绿茗。这可不是打小报告,我是真的为莫雨现在的精神状况和健康担心。
我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前天为他去送饭。我估计那也是他的人生最后一餐饭。
种植房再也没有往日的生机、阳光和绿色,我走过一片片枯萎冻死的僵尸植物,心里涌上来一阵难受,我都有点不敢看,其实我是触景生情,我是不敢想象,如果我们的储备氧气用光了,没有了光合作用,我们这138名巽人的下场。
莫雨胡子拉碴,蓬头垢面,双眼呆滞。整个种植房只剩一盏小台灯,他放进一个小保温箱。那里面还有几株最后还活着的小植物。莫雨就那么披着一件大衣,戴着手套和围巾,胡子上,眉毛上都布满了一层白色的冰霜,直着双眼呆呆地盯着那几株我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绿色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