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荣被解开手臂之后噗通一声跌在地上,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匍匐在赵衍的脚下瑟瑟发抖。
“说吧,你都知道夏郡王的什么秘密?”
赵衍眸光微闪,蹲下身子,如墨的眼睛盯着陈荣的后脑勺。
而陈荣趴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好不容易才仰起脸,眼睛躲闪的看了看周围,不知是不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张了张嘴,声音却是十分微弱。
赵衍见此,忍着酸臭之味蹲下身子。
萧阮同样好奇夏郡王究竟有什么秘密,但陈荣声音极其微弱,从她的角度除了看见陈荣嘴巴一张一合,根本听不清对方说了些什么。
“王爷,小人所说没,没有半点假话……只要你按照小人的话去做……必会有所收获……”
陈荣身上的血液涓涓的流在地上,眼见他眼皮就要合在一起,赵衍压下眼睛里的一抹亮光,立刻又道:“夏郡王为何要你杀本王的夫人?”
“这……这个,小人也不知……”
“你怎么会不知?难道他没有告诉你?”
陈荣话没有说完,脑袋便突然垂落在地上,赵衍不死心,顾不上对方身上滑腻的鲜血,直接抓起他的脖子,冷声质问。
然而陈荣也仅仅是眼皮动了动,便再也没有反应。
凌安走上前用手试探了一下陈荣的鼻息,冲赵衍摇头:“殿下,他已经昏死过去,您当真要放了他?”
赵衍嫌弃的扫了一眼血泊里的陈荣,心里却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虽然陈荣与他说了一个看似很重要的秘密,但未必不是假话,而他最想知道的却是赵枫为什么要杀萧阮。
如果对方是把萧阮囚禁起来,他还可以理解为对方是想要利用萧阮牵制自己,可他给陈荣分明是下了直接杀死的命令,那就实在叫人迷惑不解了。
萧阮从来都没有来过云中,与赵枫更是半点交集都没有,为何会让他想要暗中下毒手?
迷了眯眼,赵衍微微扬起下巴,冷漠的脸上划过一道冷酷之色:“放了岂不是太过便宜他?本王听说这府里样了一条吃人的蛇,你只管将他送给喂给那条蛇便是。”
“是。”
凌安身子一怔,很快便明白了赵衍的用意。
随着陈荣被人拖走,刑房里只剩下一地的血迹和碎肉。赵衍抬眼见萧阮正盯着地上得碎肉沉默不语。方才陈荣说要杀死萧阮的人是夏郡王时,萧阮就在他的身后,他相信对方一定听得清清楚楚。
赵衍下意识的以为萧阮此时的沉默是因为知道幕后之人是赵枫的缘故,眼眸里暗潮涌动,缓缓走上前。
“阮儿,我说过一定会替你报仇自然不会食言,至于皇叔那里,你放心,我迟早会给你一个交代。”
萧阮将赵衍的话听在耳里,却并没有立刻有所回应。抬眼将她打量了一番,这才道:“即便夏郡王不再帮助王爷,你也要护着我吗?”
“对,本王说过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即便是皇叔,我要要追究到底。不过……”
赵衍声音坚定,刚要伸手要将萧阮揽在怀里,忽然想起刚才手上沾了陈荣的鲜血,便垂了下来:“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与我同吃同住为好。”
赵衍语罢,见萧阮蓦的抬起头,脸上神情越发真诚,似乎真的只是出于她的安全才会这么考虑。
但见萧阮还有些犹豫,赵衍抿了抿嘴,将视线移向她的肚子:“我想你也不愿肚里的孩子有半点闪失,不是吗?”
一提到肚里的孩子,萧阮刚才还带着警戒的脸,立刻便缓了下来,但声音却还带着犹豫:“话是这么说,但我不……”
不待萧阮说完,赵衍立刻便猜测到了她的心思:“这一点你尽管放心,我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强迫你的事情我是绝不会做的。”
难道你强迫我的事情还做得少吗?
萧阮心中暗自腹议,犹豫了片刻,终是咬着嘴唇轻轻点头:“如此,阮儿便多谢王爷关照。”
“能为阮儿做事,本王求之不得,你不必感谢。”
眼睛里飞快的划过一道难以掩饰的暗喜,赵衍立刻带萧阮离开牢房。
火把在牢房昏暗的墙上跳跃,萧阮紧紧跟在她的身后,赵衍未曾看到的是身后女子长舒一口气,隐隐带着愧疚的眼神。
今日进城之时,萧阮有问过秦子川为什么不是姓赵而是姓秦,然而对方不仅没有回答,反而与她说了一个让她心甘情愿回到夏郡王府的事情。
他说,霍恂奉皇帝之命要来见赵枫,不日就会到达孟城。
萧阮听到这个消息,瞬间便想明白秦子川劝自己回王府确实是一件对自己有利的事。
想要害她的人是夏郡王,而能够保护自己的人却只有赵衍。
如果她想安然等到霍恂来到孟城见夏郡王的时候和他取得联系,最好的办法便是待在赵衍身边,住在夏郡王府。
其实萧阮十分清楚,她指证陈班主的话漏洞百出。但赵衍却没有表现出半点怀疑,轻易就中了她的激将法,难道真是他的愚蠢吗?
不,绝不是因为他的愚蠢,只是因为他愿意相信自己。
这个世界上最难得就是获得别人的信任,之前在京城,她与霍恂一同欺骗赵衍,这个人还在不断地试探自己,但现在,他明知自己撒了谎,还是选择相信。
萧阮心中庆幸赵衍还信任自己,但一想到对方是因为什么信任自己,莫名的就有了一丝愧疚。
前世赵衍喜欢的人是萧盈,尽管赵衍有做伤害她家人的事,萧阮却十分清楚一切怪只怪萧盈的挑拨,对赵衍并没有太多恨意。今世她只想远离此人,把感情交付给真正值得的人。
可今世,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赵衍不仅没有爱上萧盈,反而对自己穷追不舍。
一开始她清楚地意识到对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利用自己,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或许是某一次这人舍命救自己,又或许是她教训霍渊和陈班主,又或许是得知霍恂劝诱赵衍起兵造反……总之,萧阮不得不承认她对赵衍除了厌恶竟也多了一些自己对也说不清的其他东西……
不不不,萧阮,若不是他,你和霍恂又怎么会分隔两地不能团聚?若不是他,你何至于拖着硕大的肚子,一路随他颠簸到这里,整日担心肚里孩子被人利用?
萧阮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给自己找理由,不知什么时候,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她和赵衍已经走出了地牢。
午后明亮的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瞬间驱走牢房阴冷的感觉。
萧阮深吸了一口外面清新的空气,再抬头时,眼睛里面已将恢复了一片澄明。
前面的赵衍已经将马车牵了过来,日光洒在他的头顶,使得这人的一张脸隐藏在刺眼的光线里看不真切。
但见对方已经帮她把车帘撩开,要来搀扶自己,萧阮眸光一闪,不等他走近便主动跳上马车……
“王爷,那萧阮的话漏洞百出,您怎么还在相信她?难道您忘了当初她是怎么和霍恂一起联手害您了?”
赵衍的书房里,霍渊声疾色厉,痛心疾首的说起他们起兵失败的原因,丝毫没有注意到赵衍越来越黑的脸。
“上一次您不听臣的劝阻,一意孤行,只能退居到云中这么一小块地方寄人篱下,这一次您若是依旧不肯听臣的劝,臣可以可以断言,这一次我们只有被霍恂他们囚进大牢等死……”
“住口!”
霍渊的话声声刺耳,即使赵衍已经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铁青着脸打断了他:“不过是一个女人,何至于你如此害怕?难道霍大人竟是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吗?”
“王爷,臣非是对那个妖女没有信心,而是对您没有信心啊!”
霍渊知道在赵衍面前,萧阮已经成了一个不可说的存在。每一次提起这个女人,他都恨得牙根发痒,可却总是没有半点办法。
她确实如自己第一眼见到的那样不同于一般女子,极为聪慧,相当有手段。甚至连他都忍不住想要占为己有。
然而霍渊十分清楚,萧阮那个女人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毒蛇。不算你对她有多好,付出了多少,她都可以毫不犹豫的翻脸不认人。
“萧阮居心叵测,难保这次逃离王府已经见到了霍恂。若是她又和霍恂想了什么阴谋诡计,我们岂不是又要兵败涂地?”
“这一点霍大人不必担心,我确定她并没有见到霍恂……”
霍渊的猜测赵衍并不是没有想过,但他绝不相信霍恂见到萧阮还肯将他送回来,更不相信对付他的办法有千千万万,霍恂会愚蠢的拿自己的孩子和妻子做赌注。
然而霍渊却并不这么想,他不等赵衍说完便着急的打断了他,语气越发坚定。
“王爷如今被情所困,难免会有看走眼的时候。萧阮怀里揣着银票,分明就是有了离开之心,纵然陈班主是奉了夏郡王的命令想要除掉萧阮,也不能改变这女人跟您始终有外心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