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去车库开车，余音就站在台阶上等他，正低头看着手机，却听见喇叭声响起，她以为是林平来了，于是收了手机下了台阶。
可刚一抬头，就看到江望正坐在一辆保时捷里，探出头冲她一笑。
“送你？”
余音瞅着这辆刺眼的宝蓝色跑车，心里喟叹，这么多年过去，依然是这样张扬的不加掩饰的性格啊。
刚巧这时候林平也开着车出来，先下了车替余音打开了后座车门。
余音勾了勾嘴角，似是笑，又像是嘲讽，径直坐上了车，只等林平一脚油门踩下去，便远远地离了某人的视线。
林平一面开着车，一面从后视镜里偷偷打量余音的脸色，自从上车之后，她就一言不发，也没玩手机，目光空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事实上，余音什么都没想，她只是盯着椅背发呆，面目里流出许些茫然的神色。
林平心里也有些怅然，若今天是余董来见面，结果必然不是这样的。
陈局长如此做法，不就是看准了以后余音接手之后，厉华的走向不堪乐观，所以才顾左右而言他，一下午都没有给个准信。
于是看了余音的表情，心里又有点同情心泛滥的苗头。
“余总，没事的，再不济，还有余董呢不是？不用太担心，他们跟咱厉华合作这么久，在这节骨眼上，若是给咱们难堪，那以后也没法在市场上混了。”
“什么？”
林平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话，合着余音什么也没听进去，只得苦笑。
“没什么，您准备怎么打算？”
“不怎么打算，他若是不给好脸，那我们就给他下阴手，厉华这么大个集团，也不能被一个项目给憋死了。”余音冷笑道。
话虽这么说，但实际上谁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到撕破脸皮的地步，国企那边不好看，他们厉华集团又何尝不是。
是以，在知道了临江科技确实有实力与他们抗争之后，厉华销售公司只能又展开了一次标的物筛选。
“这一次我们重新准备了三个型号。”销售部长拿着遥控器，点开投影仪。三台电脑的资料便意PPT的形式展现在上面。
余音支着下巴仔细看着，这每一个电脑都是他们获胜的关键。
临江科技拿出来的，是他们现下最好的商务机，价位方面如果没有估计错的话，应该是比他们原本准备投标的商务机要低上一两个百分点。
现在这三台机子，一台是针对大型技术研发企业的，保密性较高的商务机；一台是针对普通企业，特点是速度快、不卡顿、内存大，适合业务量较多的单位；还有一款是商务高端机，这款基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这款机型虽然大大优于临江科技的商务机，但价位也是非常可观的，厉华应该不会把价位压到国企能承受的范围内。
余音听完销售部长的介绍，眉头锁着用笔一下一下敲着手头的资料，这三款，都不是她中意的机型。
对于厉华来说，遇到临江科技这种不考虑成本的新兴公司，完全没有任何优势。
“还有其他机型吗？”余音问。
“有倒是有很多，但是我们也不能贸然拿出一款去跟临江拼啊，那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销售部长一脸苦恼。厉华集团销售在市的机型诚然有很多，但总不至于随便一款就去跟临江科技较量吧，这不是胡闹吗？
“你们筛选一下，把在市销售的中端机型资料全部整理出来，下个周……不，三天之后，给我一份，每个型号资料务必详尽。今天的会就到这里，散了吧。”
余音说完，底下人哄得一下就散了。
余音还没走，坐在位置上揉着眉心。
林平收拾好东西，走到她身边来，试探地问她，“余总，一起吃饭吗？”
余音摇摇头，起身走了，留下林平站在她身后，神情萧瑟。
忙了好几天，余音终于有空去梁耀家看看，她没上楼，只是看暗着的窗户就知道，梁耀还是没有回来。
余音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休憩。她不知道梁耀又是怎么了，明明前一晚他们还很好，那双暗示性十足的拖鞋她还记得长得什么样。
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一夜之间，就选择了远远逃离呢？
顷刻后睁眼，余音又恢复了冷静。
梁耀跑过很多次了不是吗？
她还没有在一个男人身上吃过这么多次瘪，要逃是吗？她倒要看看，梁耀准备了多大的决心，想要避开自己。
次日，余音叫了开锁工，直接堵在了梁耀家门口，开锁之前，余音还特地嘱咐，让锁工不要破坏原锁，然后再给她配一把钥匙。
余音看着他踢里哐啷地敲着锁子，心里畅快极了，真想看看梁耀知道自己直接把他家门给搞了，表情会有多精彩。
期间，房东过来，尖叫着说要余音赔钱。
余音头都没抬，只说了句，“这房主欠了我几十万，你要给他还吗？你要还的话，我就把你的门恢复原样。”
一句话，房东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她把自己那天整理的东西全都搬了过来，准备在他家守株待兔。
后来她也问过房东，房租是一年一交的，这房子得到明年四月份才到期，她就不信了，有本事梁耀把这半年多的房租全打水漂，要不然他还是得乖乖滚回来。
在浙兴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若梁耀真那么财大气粗，他也不会没日没夜的赶工了。
就这样，余音顺利登堂入室，在梁耀家驻扎了下来。
厉华销售公司已经把资料全送过来，余音的办公桌又遭了殃，再一次面目全非了。整张桌子连个放笔记本的地方都没有。
林平刚巧给她倒了杯咖啡，站在桌前踌躇了很久，也不知道该把杯子放哪儿。
“放会客桌上吧。”余音从文件海里抬起头来，又揉了揉眼睛。
“余总这是打算做什么？”
余音把自己整理出来的可用型号递到林平手里，走到会客桌前拿起咖啡大大地喝了一口，从早上到现在，忙的连水都顾不上喝。
喉咙里的干涸总算得以纾解，余音这才缓缓开了口，“你看看这几个型号怎么样？”
林平把她做的笔记都翻了一遍，疑惑地问，“这跟咱们之前准备投标的商务机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是的，可是价位针对的是中低端客户。”余音微微一笑，“言下之意就是，这款机型我们可以有更多的让利空间。”
“可是价位太低，国企那边肯定会怀疑质量什么的。”
林平还是不理解，这不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一样。”
余音似是看出了林平所想，立即回答道，“当初我们不愿意降价，就是害怕打乱市场，可是这款中低端机型，在它的硬件方面跟中端商务机不相上下，仅仅是为了迎合中低端客户而设置的，既然如此，那我们再压几个百分点，应该不成问题。”
林平闻言，终于陷入沉思，他又把资料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觉得余音说的有道理，可是……
“可是这并不代表国企不想要临江科技的高端机，并且价位合适的投标啊。”
“这个我也想过，我现在有一个方法可以为我们争取更加有利的局面。”
余音点点头，又从另一沓资料里抽出文件夹扔给林平。
林平满脸惊诧，接过文件夹翻开，粗略地看了一遍，眼睛也越瞪越大了。
“这……这不可能！！！？？？”林平满脸不可置信，“销售公司不会同意的。”
余音翻了个白眼，从林平手里抽出文件，“怎么不会同意，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打败临江科技的机会。”
“可是临江也有后手，谁知道那天他又给陈局长许诺了什么。”林平有些沮丧，抓了抓头发一脸无奈。“要是知道就好了。”
“知道也没有用，以他们这次标的物来看，这完全是不计得失的一仗，我们不能无底线地去迎合他们，这是玉石俱焚。”余音说着，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即便这样，也要让他们大伤元气才行。”
林平走了，余音好歹能歇口气，瘫在老板椅上是动也不想动了。这一闲下来，就又控制不住了思绪朝梁耀那边飞去。
梁耀这几天住在了李志成家里。
电视里正播放着厉华旗下某电子产品的广告，梁耀看着，按着遥控器的手就不知不觉得停了下来。
李志成走过来说他，怎么一个广告都能看这么久？
梁耀不说话，默不作声地换了台。
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残忍，对余音是，对自己也是。
明明前一晚两人还耳鬓厮磨，第二天他就决绝转身。可有时候他也忍不住想给自己一个机会，说不定，说不定她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呢？
可往往这种想法存在不过几秒，就又被自己打散，即使是真的，可是你扪心自问，你配得上她吗，配得上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他什么也不是。
或许他只是她无聊生活里的调剂，可他玩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