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从会议室里出来，觉得自己的头又大了一圈。林平整理好资料，也跟了出来，看着余音面色不愉，小声问她，“这……怎么办？”
“以前跟国企协商这种事情，都是老头子去办的。”
余音长叹一声，想了想，这事儿现在还是得自己去做，于是又跟林平说，“你去跟国企陈局长预约一下，谈谈这次招标的事情。”
“好的。”
刚进了办公室，余音又想起一件事来，回头问正要进秘书室的林平，“姚金的事儿，她怎么打算的？”
“姚小姐要了一位律师，打劳动纠纷的案子，估计是不能善了了。”
林平摇摇头，把最近查到的姚金的资料找出来，放在余音桌子上，“我让陈律师去了，具体细节，您可以问他。”
“好。”余音点了点头，稍顿，又补上一句，“能帮的你就帮帮她，我现在……也不方便。”
林平抬头，看一眼余音，颔首，“好的。”
下班之后，余音心情才稍微好了些，想到一会儿又可以见到梁耀，就忍不住有些雀跃。
她没有直接去梁耀家，而是先回了趟别墅，整理了一大堆日常用品和衣服后，这开了车，直接去了梁耀那儿。
车都快开到家属院儿里了，余音又想起了什么，方向盘一转，去了他们上次去的那个超市，目标十分明确，在结账口捡了几盒冈本，然后结账走人。
等终于到家属院儿，天都快黑了。
余音站在车旁给梁耀打电话，毕竟后车厢里还有两个行李箱，她一个人可是无论如何也搬不到五楼上去的。
电话那头响了很久，久到余音都有些不耐烦，挂了之后再拨，依然如此。她抬头朝梁耀家的玻璃窗看去，黑乎乎一片。
不在家？
不接电话？
玩去了？
好吧，余音只能认栽，谁让她提前没给人吱声呢。
在楼下转了几圈，越来越无聊，余音又坐回车里去，空调一开，拿出手机开始看韩剧。
画面里的男女腻歪地搂在一起，说些肉麻兮兮的情话。
余音又笑，梁耀像是从来都不会说这些话的样子，简直是个榆木疙瘩，而且还极为别扭。
想到梁耀，余音心里又好一点，觉得等久点好像也没关系了。
画面里的人越来越模糊，说话的声音变成了蚊子哼哼，余音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
直到她被冻醒。
一个寒颤就醒了过来，手机被自己打落在毯子上，余音弯了腰下去捡，捡起来一看，已经半夜两点多了。
她的心在此时不停下沉，沉到胃里，沉到肚子里，然后迅速变成一坨冰块，整个人都掉进了寒冰地洞，瑟瑟发抖。
还没回来？
余音不死心，又几个电话打过去，依然无人接听。家里的窗户依然黑着，余音叹了口气，可能是喝多了在朋友家睡了吧。
她也没辙，只能开了车又回别墅去。
第二天……
第三天……
一个周过去了，梁耀的电话她再也没打通过，去公司找他，听李志成说是被调去别的分区了，再问到哪个分区，众人皆缄口不语。
事情到此，余音不可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的车依旧停在家属楼下，车里的空调把她的皮肤吹得冰冷，汗毛瑟瑟发抖。已经是半夜三点，梁耀还是没有回来，如同过去的五天一样。
余音突然倾身，猛地抬手关掉了空调，打开车门直直冲上了楼梯。
“梁耀！梁耀！”
她使劲拍打着木门，陈旧木屑刺进她的肉里，挑的她生疼，渐渐渗出血丝来，可她心里憋着一股气，于是只能用更大力气来发泄。
她想到自己后车厢里放着的换洗衣服、洗漱用具、还有爱看的书、一些迫不及待想要跟他分享的小玩意儿。
她明明满心期待。
“操你妈！给老子开门！”
对面防盗门突然一下被打开，冒出了个头发散乱的女人。
“三更半夜发什么酒疯！赶紧滚回去！让不让人休息了！？”
还没等余音还嘴，那人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余音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疯了，砸门把手砸的生疼，甚至有些麻木，攥都攥不紧了，微微发着颤，还有些黏腻，想来是血渍。
走着瞧。
余音的眼神越发冷冽，转身，拖着步子下了楼。
跟国企陈局长的约见定在周五下午。
余音因为梁耀的事情心情不虞，连带着去会面，整个人的脸色也如丧考妣。林平坐在副驾驶，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生怕殃及池鱼。
等到了，接待台的妹子却说陈局长办公室还有客人，请余音暂时在会客厅等候。
余音顿时脸色就更阴沉了。
“余总……。”
林平赶紧给余音倒了杯水。
“可能是临时来的客人，之前确实约好是三点的。”
余音没说话，但看样子，就知道这个说法并不能平息她的愠怒。可林平也没辙，毕竟是过来见人家，再不耐烦，姿态也得摆到位不是？
两个人等了将近半小时，接待妹子才过来，说可以了，请余音他们过去。
余音和林平出了会客厅，局长办公室在八层，所以还得走到电梯口等电梯。
余音木着脸，看着电梯楼层一个个往下蹦，终于落到1上，就见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余音抬眸，却看到电梯里站着一个男人。
刚探出去的脚步顿住，目光瞬间变得凌厉，死死地盯着那张脸，那张脸曾辗转出现在她的梦魇，如今，真真切切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男人迈着长腿从电梯里出来，他的神色并不如余音那样诧异，满是坦然有礼的微笑，看上去还真是个谦谦君子的模样，朝她伸出手来。
“余音，好久不见。”
不过半秒，余音便恢复了神色，睨眼看了看那只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发出一声冷笑，然后带着林平，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余音站在电梯里，冷眼看着电梯外的那个人仍保持着得体的笑，朝她挥手道别。
电梯门渐渐合上，那人的身影越缩越小，直到完全不见，余音袖子下紧攥的手才渐渐松开。
终于还是见面了，江望。
余音推了局长办公室的门进去，陈局长笑着迎了上来，十分热情地握住余音的手。
“余总，真是不好意思，刚巧来了个客人。”
“无妨，您贵人事多，大家都理解的。”余音笑，紧跟着陈局长也坐了下来。
“您父亲最近怎么样？好久都没见到他了。”
“身体不太好，正在养病。”余音苦笑着摇头，“要不然这次的事情，肯定轮不上我这个小辈来找您的。”
这话说的陈局长十分受用，捻着茶杯笑着抿了一口。
“哪里的话，能跟余总见上一面，也是我的荣幸，毕竟像您这样能干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虽然说子承父业，但是能做好的，却少之又少。”
“陈局长抬举了，只是这次，我们厉华还是想来向陈局长讨个底，听说这次临江科技卯足了劲要跟厉华争这个项目，虽说你我两家公司合作已久，但毕竟在商言商……”
余音话说一半，便停住了，兀自伸手端茶去喝，垂着眸余光却偷偷去看陈局长的神色。他果然也顿住了。
按常理来说，合作久了一般不会轻易更换供应商，但如果两方标的物相差甚远，那么即使人情也不好使了。
看陈局长现在的脸色余音就已经知道，他早都动摇了，在他答应会见江望的时候，心里的天平，就已经倾斜了。
虽说在商言商，可何尝不是给陈局长一个台阶，若他接了这个台阶，那万事好商量，若是不接受，那……
思绪在脑中飞速旋转，气氛就显得有些尴尬，陈局长擦了擦额角的汗，心道，这姑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话说的这般犀利，倒是一点情面也不留。
可是要他立马就下出结论，恐怕也是违心之举。
于是陈局长只能搓搓手，笑着打哈哈。
“余总这话说的，我们一向跟厉华交好，在商言商这种话，也未免太过绝对，只是兹事体大，现下的招标方案已经提交国家局，我这里，也不过是个替人办事的。”
余音浅笑，看来还是不行啊，也许在投标之外，临江科技还给了别的好处也说不准。
想到这儿，余音扫了扫眼尾，缓缓道，“陈局长谨慎是对的，但是厉华跟贵公司向来也不止这一个买卖，诚然临江科技给出的条件优渥，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厉华若是败给了一个刚刚兴起的小公司，恐怕我父亲是要拿我来开刀了。”
余音看到陈局长神情微变，语音稍顿，又接着道，“不过陈局长也言之有理，上面领导的意思，又那里是您能猜得准的，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先告辞了。”
余音说罢起身，作势要走，陈局长也站了起来，“余总……”
“陈局长就不必相送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这样客套。”余音转身，笑着拦住要跟着送出来的陈局长。
林平跟在身后，两人扬长而去。
陈局长目送两人进了电梯，想到刚才临江给出的好处，又想到余音话里话外的威胁，不禁苦笑起来，还真是初生牛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