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余音去上班，梁耀也就起了，忙里忙外地帮忙着梁耀妈收拾东西，其实原本也没什么收拾的，可住了几天，里里外外给梁耀妈买的穿的用的，稍微一收拾又是一大堆。
林婶站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的，她倒是想拦，可她一个下人，什么话也不好说，于是背过身，就给余音发了条短信，告知梁耀妈他们准备走了。
彼时余音正在开会，讲话讲到一半桌上的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余音只扫了一眼来信人的名字，心里就估摸着林婶她要说什么事儿了。
梁耀的所作所为是她早已经预料到的，不过是迟早的问题，此时她也不过语气稍顿，就不再理会，继续说着厉华集团年度销售计划事宜。
香榭别墅里，梁耀把一应行李等收拾好，跟林婶打了个招呼，就带着梁耀妈往车站去了。
四个小时火车，两人竟然没有开口说上几句话，只看窗外连绵山脉快速向后移动，把浙兴市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梁耀靠在座位上，脑里一幕幕地闪过与余音在一起的片段，那曾今快乐的、无忧的，都将在他决定把梁耀妈送回赤阳县之后一去不复返。
而他大概也不再奢求，此事之后，余音能待他如初。
晚上余音回来，面对空荡荡的别墅，坐在沙发里很久都没有动过，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目光呆滞地看着电视机黑色的屏幕，就连林婶走过来她都没有发觉。
“余小姐……”
“啊？嗯，怎么了？”余音恍然回过神来，直起了身子，接过林婶递给她的水。
那杯水还温热，湿润润地从喉咙眼儿里滑下去，余音这才觉得好些，抿了抿嘴唇，干涸的嘴皮才软了下去。
“没事，就是……您不吃点吗？饭都做好了，还给您温着呢。”
余音朝餐厅看去，果然见着一桌子菜，徐徐冒着热气。
她想了想，终于还是起身去了餐厅。
拿着筷子，才发现一个人吃饭有多寂寞，她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吃过饭了，不过想想，可能以后都得一个人吃饭了，于是勾了嘴角笑笑。
“林婶，坐下一起吃吧。”
“余小姐……这……”
“坐吧，我一个人吃饭孤单得很。”余音抬头，冲林婶一笑。
这一笑，看的林婶都有些心酸了，忙应声坐了下来。
在余家这几天，多的少的，也都看在眼里，原本她只来了几天，对事情不甚了解，没有资格说什么，可是这眼瞧着余音情绪低落的不像样子，心里莫名的也就对梁耀膈应起来。
梁耀直至第二天下午才回来。梁耀妈走了，他们想来也不用在香榭别墅住下去了，索性去了卧室收拾行李，准备晚上就搬回去。
余音回家的时候，林婶第一时间迎了上来，眼神直往楼上瞟，她不好说什么，只说，“梁先生回来了，就在楼上。”
余音见她话里有话，于是就转身上了楼。
卧室的门半掩着，地上摆放着行李箱、行李包，还有摊开来的一些小东西，梁耀正蹲着身，收拾着什么。
余音推了门走进去，目光一一扫过地上摆的物件。
梁耀发觉背后有人，转身一看是余音，就起了身。
“你回来了？”
“嗯。”余音点点头，目光依然落在地上。
“我想着妈也回去了，咱们也就收拾东西搬回去吧。”
“嗯。”余音又点头，“你只收拾了自己的东西。”
梁耀一愣，转身看了一圈，确实如余音所说的一样，他只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而余音的依然原封不动地放着。
余音笑眯了眼，抬手扫了扫眼尾，“看来你早就把我隔离出去了。”
“余音……我没有……”
梁耀闻言，神色立刻慌乱了，他抓着余音的手臂，焦急地解释。
“我只是……我……”
梁耀结巴了半天，依然什么都没解释出来。余音知道的，她知道他可能只是无意间的举动，可就是这无意间，已经明确的表明了他的立场。
余音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向前走了几步，在梁耀的行李箱里，拿出一沓纸来。她细致的一页页翻过，越看，面色就越冷。
梁耀脸色发青，垂手站在边，一言不发。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计划要回去的？”余音的声音凉的寒心，她自然地在床上坐下，可只有她知道，她的腿早都已经发软。
“几天前。”梁耀沉声道，“余音，你听我说……”
“那你准备的挺快，什么时候走？”
余音飞快打断他的话，扬了扬手中的资料。
刚才余音看的这一沓，正是赤阳县地段介绍，以及赤阳县房价、租房信息等一系列的资料。看了这些，余音不得不承认，梁耀是真的要准备离开她了。
她拼命地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笑着问他，“你就这么想回去？”
“我得回去。”梁耀声音颤抖，可却是说不出的坚定，“家里必须得有人照顾。”
余音看着他，她真的很想问，“那我呢？”“那我怎么办呢？”
余音垂着眼，手指把床沿攥的死紧。
“依靠我就那么让你难堪吗？”余音抬头看他，眼里已经湿润一片，“嗯？你的自尊心就那么强大，依靠我就那么让你觉得耻辱吗？”
“余音……”梁耀难受的心都揪到一处了，可他说什么都是苍白，说什么都是无力，只得定定地看着她。
“我对你不好吗？”眼泪变成了断线的珠帘，成串儿地往下落，掉在毯子上，连泪花都看不见了。
“你对我……很好……”
“你从来没想过一直跟我在一起吧？”余音脸色泛白，陡然一笑看得人心酸不已，“你总是给自己留有退路……奋不顾身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不是的……”
是的……
梁耀掐着自己的手心，眼眶通红。
是的……他从来都留有退路，不论是他的原因也好，余音的原因也好，他随时都做好了抽身而去的准备，因为他不敢……
他从来不敢奢望跟余音能够怎么样，她的喜欢来的浓烈，好像有了这一秒，下一秒就不知所踪，他不敢赌，他……什么都没有……
等把一切都摊开来说，余音只觉得自己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她原以为，等到梁耀跟她摊牌的时候她会大吼大叫，她会发怒，她会用一切能用到的手段威胁他、留住他。
可是现在，她没有。
她静静地坐在床沿上，只眼泪流淌，看着满地的狼狈，看着手足无措站在一旁的男人，顿时觉得什么也不想做了。
回想起来，她究竟是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原本……原本她想要的，也不过是跟他的一夜情而已啊，她要了一夜，又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引起了他的注意，她又奢想得到他的钦慕，所有的都按照她想的样子前行。
原本她也只是感兴趣而已啊。
可为什么就走到现在了呢？
余音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早已预想过一百种场景，她想过要竭尽所有恶毒言语刺激他，怒斥他，她想过用柔声软语去哄他，拜托他留下来。
可是现在，她突然什么也不想说了。
该说什么呢？他的决心如此彻底，他的骄傲那样顽固，她说服不了他，她知道。
过了很久，久到林婶都等不下去了，磨磨蹭蹭地上了楼，敲了门，有些忐忑地站在门边，她头也不敢抬，兀自看着地面，轻声说，“余小姐，饭好了。”
余音终于动弹，攥着床沿的手默默松开，哑着嗓子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林婶应声而退，卧室又恢复了寂静。
“所以，你决定了是吗？”
“……”梁耀停了很久，才缓缓回她了一个字，“是。”
“我是个不会后悔的人。”余音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梁耀，你知道我的骄傲。”
余音抬手，指着卧室那道门，一字一句地说，“转过身，走出这道门，我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余音……”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如同余音现下颤抖着的指尖。
“所以，我再问一遍，你决定了吗？”
梁耀闭了眼，嘴唇抖动，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是。”
那一个“是”字掷地有声，把余音的心当下砸了个稀巴烂。
“好。”
余音蓦地笑出声来，她用手背遮住了眼，不到片刻，眼里的泪便流尽了。她站起身，再也没有回头看那个男人一眼，毅然决然地走出了房间，走出了那道门。
林婶眼巴巴地站在楼梯下张望着，看着余音失魂落魄地走了下来，忙又上前迎住，余音此时的神情可算得上恍惚，林婶只怕她脚下不稳摔着了，扶着她慢慢从楼上下来。
余音一个人坐在餐厅里，林婶盛了米饭放在她面前，看了看余音脸色实在难过，又忍不住往楼上看去。
“梁先生……”
“吃饭吧。”余音打断林婶的话，自顾自拿起了筷子，夹上一箸菜，慢慢吃了起来。
“诶。”
林婶应了声，勉强也坐了下来。
吃饭途中，只听闻玄关门被打开，然后砰得一声又关上了。
余音神色未变，只拿筷子的手一顿，立刻就恢复了正常。林婶抬眼看了看客厅，又偷偷看了看余音脸色，却是再也没有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