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以后,姚金把所有关于白脩其洗钱的证据、痕迹化资料全都打包邮件给了余音,包括一些纸质资料和文氏的录音资料。
余音看过后,就直接拿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这件事,总体来说,也不是个小事,诚然余厉华把这件事交给她办是有他的顾虑在,但是余音还是觉得要跟余厉华通个气,免得她一个人攒够劲了,有人在背后拆台,那就不好玩了。
余音敲了门,没等里面回话就径直推门进去。
余厉华正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方才余音发给他的有关白脩其的证据。见余音来,倒是头也没抬,余音也不客气,资料往余厉华办公桌一扔,自顾自地就在沙发上坐下。
余厉华看了一会儿,好半天才抬起头来。
“你准备怎么打算?”
余音坐直了身子,懒懒地说,“告,偿还欠款及罚金,董事会除名。”
余厉华一笑,他还以为余音过来找他,是准备给她这个小舅舅说些好话,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赶尽杀绝。
“你不怕他光脚不怕穿鞋的吗?”
“你在上次会议上对我发难,不就是要达到这样的效果吗?”余音翻了个白眼,继续道,“给你看这些,就是给你打个招呼,决策的时候不要有人跳出来飞幺蛾子。”
“嗯,我会提前跟董事会的打好招呼。”余厉华点点头。
谈话至此,两人都有些沉默。
余音从接管公司以来,虽然和余厉华关系缓和了不少,但是像这种两人单独在一起的场合,余音还是打心眼里觉得别扭。
家庭温情的戏码在她的生命中已经缺席很久,即便她明白,坐在眼前的这个人是她的父亲也丝毫不能改变什么。
白脩文死的那一幕永远在她脑海里,一看到余厉华,她就不免想到母亲的死。
这么多年过去,说什么恨不恨的,已经没有意义,她不再厌恶余厉华,可也仅仅是不厌恶了而已,再多了,也没有了。
余厉华自然也是觉得尴尬,虽然以前跟余音碰见,不是吵就是骂,不是冷嘲就是热讽,现在能平安无事的坐在一起谈公事,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倒也不奢求余音能跟小时候一样,也许这样,就是最好的相处了。
“听说你最近交了男朋友了?”
听到这句话,余音目光骤然一冷,不可避免的就想到了江望之前跟她说的话。
“怎么?你又想跟当初拆散我跟江望一样,拆散我们吗?”余音讥诮地看了余厉华一眼,说出的话却是无比刻薄。
“你……知道了?”余厉华握着笔的手一紧,眉头也顿时拧成了疙瘩。
“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也回不去了。”余音轻笑,伸手弹走了沙发上的一根发丝,“你既然当初能把他赶出国,那你知道他现在又回来了吗?”
“我听人说了,他还在缠你?”
“我只是想跟你说,别在插手我的事。”余音努了努嘴,对余厉华的话不置可否,“你老老实实地当你的董事长,我也会安安分分地做你的助手,你再动我身边的人,说不定我转身就跟白脩其合作了也说不定。”
身边的人,说得自然是梁耀。
她不会再让余厉华的魔爪伸出第二次,因为那第一次,她封闭了自己近十年,梁耀是唯一重新站在她身边的人,她再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余厉华很久没说话,捏着手里的笔良久地沉默。
余音该说的话也说完了,起身就准备走。
“余音。”
“嗯?”余音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余厉华又叫住,她回了头,询问看向他。
余厉华终于把手里攥着的笔放下,两手交合放在桌面上。
“有机会一起吃个饭吧。”余厉华顿了一下,又说,“带他一起。”
听完完整地一句话,余音惊讶的眉梢都挑了上来,诧异地看着余厉华,她反应了好久,才明白余厉华意思是让她带着梁耀一起吃个饭。
“我回去跟他说。”
余音浅浅一笑,美盼流转。
时间一晃就将近年关了,还没放假,公司里的人却都已经懒散开了,似乎心已经飘到几周之后的年会上去了。
满公司的人都在议论着今年年会,公司又会给出什么样的奖品,或者就是摩拳擦掌地准备邀请某个部门的大美女一起跳舞云云,平常挺矜持的小姑娘在这个时候也都纷纷拿出了勇气,邀请心仪的男生一起出席。
余音站在办公室的窗口,看着员工们一个个兴致勃勃地样子,嘴边挂着淡淡的笑意。左右都快放假了,也就随大家去了。
晚上在家里,余音窝在梁耀臂弯里,眉飞色舞地跟他说起公司的事情,谁谁谁想要邀请谁谁谁在年会上做男伴女伴啦,有人带头打赌今年年会的奖品会不会是公司最新款的高端手机啦……诸如此类。
“诶?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说到男伴,余音突然转头问梁耀,眼里满是希冀。
梁耀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余音会邀请他,诚然出席这种场合,也许是余音对他身份的一个肯定,但是,他实在是不愿意就这样抛头露面。
算什么呢?
如果他去了,余音要怎么跟别人介绍他呢?
一个搬运工?
梁耀抱歉地揉揉余音的脑袋,“怕是不能陪你,过几天,我就得回老家了。”
回老家?
那岂不是又要分开?
余音立刻皱了眉,“什么时候走?”
“周末吧,周末公司就放假了。”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放假通知今天才下来,所以……”
梁耀看余音表情,就知道这人又要闹情绪了,手臂一使劲就把人抱着坐在了自己腿上,安抚似得蹭了蹭她的脸。
余音垮着脸,不满地挠着他的胸口,像是恨不得挠出个窟窿来。
“那你不是要走很久?”
“一个月……”话还没说完,余音就飞来了一记眼刀,于是梁耀就立马开口,“半个月半个月……”
“半个月也很久啊!!!”余音哀嚎着把脸埋在梁耀胸口,呜呜咽咽地装哭。
梁耀哭笑不得,轻声哄她,“也不是很久,我们也可以继续视频啊,也可以见到的。”
“碰不到、摸不到、亲不到、抱不到,这样的视频有什么意义!?”余音的声音闷闷地从梁耀胸口处传出来。
“可是……不论怎么样,还得回去啊,这个也没办法。”梁耀苦笑,捧着余音的脸,让她正视着自己,“很快就回来,嗯?”
余音的脸被梁耀大手捧得变了形,噘着嘴瓷里瓷气地说,“那我跟你一起回去。”
揉着余音脸的手突然顿住,梁耀愣愣地看着她,这句话的意思,是他理解的意思吗?
跟他回去?
她的意思是跟他一起,回他的家吗?
“说什么傻话。”梁耀回过神,在余音鼻子上一捏,“快去睡觉,明天还上班呢!”
躺在床上的时候,梁耀还在回味余音方才说的那句话,他不是不愿意带余音回去,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直接就把余音娶回家去。
但是他不能,他也没有底气。
那个一贫如洗,连个空调也没有的家里?恐怕即使余音愿意嫁,他都舍不得她嫁,明明是那么养尊处优的一个人,却跟他一起蜗居在这个小小的租房里,他什么也给不了她。
的确他也并没有妄图真的与余音有什么结果,但他依然不愿意让余音看到那一面,那是他所有面对余音自卑的根源,他一点也不想让余音知道。
一整晚的纠结,直到两三点,梁耀才沉沉睡去。
梁耀果然还是要回家去的。
余音站在卧室门口,抱着双臂,眼睁睁地看着梁耀在客厅里收拾行李。瞧着他一件件衣服往里面放,很容易就收拾了两大箱,余音蓦地觉得心酸。
“真不要我跟你一起回去?”
余音出声问。
梁耀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余音身边,长胳膊虚虚把她一搂。
“乡下里,环境也不好,我很快就回来的。”
“十五天呢。”余音下巴搁在他的肩头上,失落道。
是啊,又是十五天,转眼再见,就是开年了。
那他不在的时候,她又该干什么呢?
梁耀还是一个人走了。
余音把他送到车站,看着那人一步步融进人流里,他的背影挺拔,几乎能让她一眼就认出来,可是再显眼,也很快就就被人流吞噬,再也不见了。
梁耀一走,余音就又回了香榭的别墅。
她没办法待在梁耀不在的房间里,那个满是梁耀气息的屋子,随处可见两人甜蜜的痕迹,随处可见相爱的证明。
只是看到,就恨不得立刻飞到他身边去。
年会也过得混混沌沌。
余音早已没有了兴致,只是在旁人欢声笑语里,默默数着梁耀离开的日子。
四天了,她已经四天没有见到梁耀了。
余厉华正站在主席台上致辞,余音拿着高脚杯坐在角落里,偶尔有员工来跟她说话,玻璃杯虚虚一碰,就喝下去一半。
周围突然想起一阵呼啦啦的掌声,把余音吓了一跳,抬了头才发现是余厉华讲话结束,宴会正式开始。
百无聊赖,林平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可能也跟着去邀请某部门的姑娘跳舞去了也说不定。
正发着呆,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手。
余音愕然,她正想着,公司里谁会有这么大胆竟然敢邀请她跳舞,目光顺着那纤长的手指往上看,于是就看到了林平笑盈盈的一张脸。
“余小姐。”林平清了清嗓子,用手扯了扯西服的衣角,“请问我能请您跳一支舞吗?”
搞什么啊?
余音不禁失笑,却还是把手放在了林平手心。
高跟鞋踩出轻盈的舞步,余音跟林平贴的很近,林平身上是种与梁耀完全不同的气味,余音心里想,如果这是梁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