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不可行,如今先且放弃河务专向漕运就是。”阿尔吉台向索额图禀告,索额图暂时不想惹的皇帝心中不快,河务这件事是万万不能插手的。
靳辅继续治理河道,回到总督府后,靳辅依旧还是不忘要实地考察。
康熙二十二年四月,他上疏报告玄烨萧家渡合龙,河归故道。同时提出大滔直下,清口附近的七里沟等四十余处出现险情。
此时正是凌汛之后,四月风和日丽春暖花开,正是河道解冻之际。
出现险情,天妃坝、王公堤及运河闸座,均应修筑。看着一日河水漫过一日,靳辅不得不另疏请求让冀北巡抚修筑开封、归德两府境内河堤,防止上流壅滞。
玄烨知道靳辅治河也是不错的,成与不成在此一举,所以凡所请钱粮都要迅速解给。
四月险情开始之后,也多亏是预防得当所以没有太大的纰漏。所以七月,当皇帝再次向户部尚书伊桑阿、学士胡简敬等询问河道情况,他们都说河归故道,船只往来无阻。
运河无损,皇帝自然高兴甚至还夸奖了靳辅一番。
“前见靳辅为人似乎轻躁,恐其难以成功。今闻河流得归故道,良可喜也。”十二月,靳辅得官复原职。
凡七年,靳辅有功于社稷百姓。
靳辅治河,除了每年经常的水患之外,从治理的成就来看,康熙二十二年以前基本上解决了黄河、淮河复归故道的问题。
黄河一旦不在变更河道,那么凭借着多年修建的堤坝对于夏季河汛的应对,是不成大问题的。
而至于每年的溃堤,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两河两岸,总是有不少的百姓居住,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祸患。
而自康熙二十三年,靳辅治河进入一个新阶段。这时期的目标是,一方面巩固已有的成果,另方面则寻找永久性的修筑措施。
正是由于不断遇到新的水患和如何建筑永久性的措施,又引起了更加激烈的争论。
康熙二十三年十月,因为徐乾学的知趣,皇帝得到一个南巡江南的借口。
十七日皇帝的御辇,到达郯城县红花铺。作为河务总河的靳辅与漕运总漕邵甘及郯城知县方殿元等到康熙帝驻跸的地方朝见皇帝。
然后靳辅扈从康熙帝在河、淮之间,详视黄河、淮河、运河的水势、灾情及治河工程进展情况。
皇帝南巡,明珠跟随,裕亲王恭亲王伴驾。而作为太子一党党魁的索额图,留守京师。
皇帝用了五日的时间,在几个重点堤坝巡视。二十一日,康熙帝特对靳辅讲了自己的感受和对治河的意见。
“朕向来留心河务,每在宫中细览河防诸书及尔屡年所进河图与险工决口诸地名,时加探讨。
虽知险工修筑之难,未曾身历河上,其河势之汹涌漶漫,堤岸之远近高下,不能了然。
今详勘地势,相度情形,细察萧家渡、九里冈、崔家镇、徐升坝、七里沟、黄家咀、新庄一带,皆吃紧迎溜之处,甚为危险。
所筑长堤与逼水坝,须时加防护。大略运道之患在黄河,御河全凭堤岸,若南北两堤修筑坚固,可免决啮,则河水不致四溃。
水不四溃,则浚涤淤沙,沙去河深,堤岸益可无虞。今诸处堤防虽经整理,还宜培茫增卑,随时修筑,以防未然,不可忽也。
又如宿迁、桃源、清河上下,旧设减水诸坝,盖欲分杀涨溢。一使堤岸免于冲决,可以束水归漕;一使下流少轻,可无淮弱黄强、清口喷沙之虑。
近来凡有决工处所,皆效其意,不过暂济目前之急。虽受其益,亦有少损。倘遇河水泛溢,因势横流,安知今日之减水坝不为他年之决口乎?
且水流浸灌,多坏民田,朕心不忍。尔当筹划精详,措置得当,使黄河之水顺轨东下。水行沙刷,永无壅决,则减水诸坝皆可不用。
运道既免梗塞之患,民生亦无垫溺之忧,庶儿一劳永逸,可以告河工之成也。”
皇帝南巡江南,河务算是一个次要目的。
因此这一番话皇帝希望达到自己的目的,一则通过他的实地考察对河患有了切身感受,增强了他对靳辅治河的理解与支持。如此一来,靳辅也可以安心。
二则由于亲眼看到靳辅治河已有的效果,给了充分的肯定,与第一点一样,皇帝希望靳辅能够安心做事而不受外力干扰。
三则对以后应采取的措施,提出了原则性的意见。今后若是还有措施,采取玄烨的意思,也未必不可。
靳辅听了康熙帝的讲话,也立刻表示了自己的看法。
“黄河为患最大,为功最艰,目前急务,不得不治其大而略其小,故借减水诸坝,使决口水分势弱,人力易施。
待黄河尽复故道之后,臣当更议筑塞减水诸坝。”靳辅明白,当年的争议皇帝一直还是心中耿耿于怀。
靳辅把问题引到更实际的地方,先用减水坝解决迫切的大水患,然后再图长远,塞住减水坝。靳辅希望皇帝明白,分流真的是必要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上位者不知百姓疾苦,是以耳不聪目不明。
若是没有南巡,就算是靳辅如何描述百姓的疾苦,皇帝也只是从文字上看见而没有一个自己的体会。
如今皇帝南巡甚至亲自前往河道以及河堤之上巡视,挑夫民夫的吃穿对于皇帝来说才是真正的冲击。
衣衫褴褛虽然是算不上,但是一件衣服真的是百家衣,而吃的一定不会是皇帝在驿站吃的海味珍馐。
贪官污吏克扣工食,皇帝也算是知道了为何靳辅会大肆整顿吏治。有了冲击,就应改改变。
在离开时,玄烨下旨给河工涨工钱也增粮食。
靳辅根据康熙皇帝解决防止减水淹民的指示,在宿迁、桃源、清河三县黄河北岸堤内开了一条新河,称为中河。
再在清河西仲家庄建闸,引栏马河减水坝所泄的水入中河。这条河,上接张庄口及骆马湖清水,下历桃、清、山、安四县,最后入平旺河达海。
漕船初出清口浮于河,至张庄运口。中河修成后,得自清口截流,迳渡北岸,度仲家庄闸,免去走黄河一百八十里的险路。
漕运与河务如今算是难得的平静,同时两个不相容的官署能够达成一致,也是当真不容易。
十一月十四日回京师的路上,康熙皇帝把自己所著《阅河堤诗》亲洒翰墨,赠给靳辅。
“防河纡旰食,六御出深宫。缓辔求民隐,临流叹俗穷。何年乐稼穑?此日是疏通。已著勤劳意,安澜早奏功。”
而这篇诗比不上金银财宝,只不过是皇帝手书,但是作为文臣靳辅却很是喜欢。这,代表了皇帝对于自己的肯定。
同时路过桃源四县时,皇帝也是停足观看了中河。
《康熙起居注》,乃至《帝业》说。
“中河既成,杀黄河之势,洒七邑之灾,漕艘扬帆若过枕席,说者谓中河之役,为国家百世之利,功不在宋礼开会通,陈瑄凿清江浦下。”
就在皇帝御辇准备起驾前一天,靳辅再一次拜见皇帝。
“若是分流,卿家以为为百姓有何益处?”听过了靳辅的意思,皇帝知道靳辅还是主张多休减水闸。
主张再修一些减水闸,是能够在某些时候将洪水祸患降到最小。但是,却不是最好的。玄烨认为减水闸有益河工无益百姓,于是命他详加考虑。
康熙二十四年秋十月上,靳辅以冀北黄河在上游,如有失误,江南必将淤淀。又提出筑考城、仪封堤,封丘荆隆口大月堤,荥泽埽工等。
在睢宁南岸龙虎山凿减水闸四个,一系列的举措若是完成,户部少不得要动用七十万两白银。
七十万两白银,皇帝说给河工涨工钱,但是靳辅究竟怎么做,也就只有靳辅自己知道。
若是就按照以前的条件,靳辅少不得能够挪用三十万两。就算是只涨五钱,那也是涨了不是。
不是皇帝对靳辅不够信任,而是因皇帝知道,人心易变。
靳辅是不怎么入京师,但是京师也不是没有靳家。皇帝自己已经发现,淮安府的总督府,如今有了些其它面孔。
不久,一场新的治河之争就开始了。
引起争论的原因和康熙皇帝大有关系,归京之时他看到高邮、宝应等州县湖水泛滥,使广大民田被淹,提出要把这些地方减水坝泄出来的水引到海里。
皇帝下令彻查此事,虽然不知道靳辅为何会如此,但是皇帝绝对不相信是因为分水坝不够用。
因此皇帝暗中调查,明面上也是要另做安排。于是便有了河水毁田需要,将减水坝的水引入海中这件事。
于成龙在安徽一向都是表现不错,因此康熙皇帝任命安徽按察使于成龙主持其事,但是仍受靳辅领导。
知道了河务的好处后,作为河务总督,靳辅怎么能够允许有别人来插一手。明面上于成龙的到来,靳辅还是听从皇帝安排。
而在修治海口及下河问题上,于成龙和靳辅发生了分歧,而这一番争执从总督府直接闹到了京师,皇帝的乾清宫之中。
这一番争执,也是靳辅要大兴减水坝的高潮之处,于成龙与靳辅他俩也是这场争论的主要代表人物。
于成龙主张疏浚海口以泄积水,靳辅则认为,下河海口高出内地五尺,疏海口引潮内浸,害处更大。
海水一旦是倒灌入内,那么被海水侵蚀之后的土地,会在太阳照射之后析出海盐。被海盐沾染了的土壤,根本种不出庄稼。
因此他建议自高邮东车逻镇筑堤,过兴化白驹场,束所泄水入海,堤内涸出的土地,丈量以后还给被侵占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