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然哈了一声,将手从他的手心里抽了抽,无果,她的眼睑微微一垂,脸上绽开了一抹迷人的笑意,眨着眼睛说:“周先生,你好像误会我了,我没有害怕呀!”
“是吗?”周先生轻轻地有些无可奈何的点头,顺着她的意思说:“那就永远都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他的耳根处莫名红了一红,眸光熠熠生辉地还望着她。
那样的炽烈而又直白的目光,让辛然最终败下阵来,她将头抵在了他的手背处,声音又低又轻地呢喃:“周晋珩,我好害怕……他会不在我回去的半途就……”她的身子轻轻地颤了起来,每一分的脆弱都显露在他的面前。
周晋珩伸出手臂将她整个人一捞,紧紧地抱在怀里,唇轻柔地落在她的额头上,眉心处,轻颤着的眼睫上,小巧而挺立的鼻尖上,唯没有往唇上落下。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的笃定和坚定对她说国:“不会的,然然,他那么厉害的人,不会的。”
可是,那是她心底深处种植了五年多的一根永远无法拔除的刺,只要轻轻一触,就会鲜血淋漓。
母亲去世的时候,她不在她的身边,突如其来的消息当时让她几度以为是自己幻觉或者是没有睡醒,或者那天是四月一日,愚人节。
可是事实一再的残酷向她证明,那是现实。
她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几个小时,或者是更久,又或者,直到如今她也不能相信,那样的一个女人守着,等着,却孤单离去。而她等了二十年的男人,就那样在她去世一个月不到的时候又另娶娇妻。
那十几个小时的航行,对辛然来说度日如年都不足以形容。
周先生一直抱着她,连姿式都没有换过,下飞机的时候他只僵硬了那么一分钟不到就又追上了前面已经下去的她。
早已有车子等在机场里,不等辛然报出地址,司机已经对她微微点头:“辛小姐,周先生已经安排好了。”
是安排好了一切。
医院外多少人是老头子曾经的部下,战血里拼下来的深情厚谊自不是旁人能体会一二的,医院外有很多辛然在新闻里才见过几面的人都守在楼下门口,还有人认出了她,只是也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彼此点头算作打了招呼。
一直从一楼的大厅里到电梯里才稍微安静下来些,但很多人都守着,没有离开的打算。
出了电梯的时候,周先生脚步一顿,停下来,握着她的手松了开来,轻声说:“我等你。”
辛然眼睛酸了一瞬,可是也不能带着他进去,犟老头儿万一一个不高兴看到他的时候又一次……她不敢拿他的健康去冒险。
微微回身捏了下他的手指,轻声说:“等我。”
走廊里的四叔已经往她走了过来,抬眼看了一眼周先生,对她微微点头:“小姐,老爷子刚醒,正等着你进去。”
“我知道了。”辛然回头又看了一眼周先生,这才转身利落而又往那边的病房里走了过去。
门口处有人安排了四个黑衣保镖,军人的那种气质怎么也遮掩不住,辛然目光从他们身上一扫而过,四叔推开了门,她迈步走了进去。
三哥辛克寒正在,舅舅舅妈和席宝宝没过来或者是已经匆匆离开,却有一个让她也意想不到的人也在。
谢墨含。
“爷爷。”辛然的目光有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身上迅速收回,乖巧地往病床前走了过去,老头儿立马就涨红了脸朝她吼道:“你还知道过来?你怎么不等我……”
“爷爷!”辛然的眼睛蓦地一下子就红了,怎么也掩不住那种害怕和恐慌中看到他还健在的感激,往他的病床前站了过去,伸出手拽着他的病号服摇了摇,像小时候被他训狠了,处罚得害怕时的那种小心翼翼地妥协和求饶。
老爷子还要冲她吼,旁边的辛克寒开口替她求了个情:“爷爷,她毕竟还小,这些年也没有在您身边,难免做一些出格的事儿。您现在身体要紧,等出了院,您拿拐杖打断她腿我也不拦着。”
辛然要不是过分担忧老头儿,简直都要冲他翻个白眼,有他这么求情的人吗?
这到底是提醒老头儿以后揍她啊,还是让他今天消消气儿?
可是看着他中气十足地还能吼她,吊在嗓子眼里一路的心,就那么落下来。
谢墨含在长辈的面前也相当乖觉,看了看难得一见的可怜小女人,又推了下眼镜看着病床上一口气哽得不上不下的老爷子,劝:“辛老您现在身体要紧,等病好了以后也最好少动气,为了不听话的晚辈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您看……”他往门外的位置示意了一下,“惊动的还不是您不想让过来的人吗?”
这话显然比辛克寒的那扭曲的话管用多了去。
老头儿呼呼呼地吹了几下胸中的郁结之气,一把拍了辛然的手背一下,那一下可重,她的手背一下子就肿了起来。
那边的谢墨含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微微有一丝的心疼又更多的是解恨:和一个来路不明家人不认可的男人私奔,再抽她狠些才是!
辛然连夜赶了回来,时差弄得她头大如斗,整个人精神状态差到了极点。
但老头儿仿佛又怕她转个身就不见了人影,隔一会儿就喊一声:“我要喝水!”
等她端了水过去,他又一翻眼皮靠在了床头说:“我要吃粥。”
辛然就有些为难了,巴巴地委屈地看着他,扁一下嘴,“爷爷,我不会做饭。我去买回来?”
可老头儿显然是不乐意吃外面买的粥的。
“就一个粥你都做不好,还敢跟人私奔……”那种鄙视的神情,真是没法形容。
病房是套房,里面有个专门的开放式厨房,可是她这种厨房杀手……还是不要进去了吧?别像上次沈初心去家里,人家好好做好的汤,就那么被她差点儿引起了爆炸案。
小时候她就没下过厨房,那时候有舅舅,舅舅后来一直升迁至省厅,他在家给老头儿做饭的机会才少了起来。
有一个他自己带过多年的勤务兵一直照顾他的日常饮食,四叔也是个厨房渣渣。
“我就要吃个粥,你不会做?就连个会做的人都没有?”老爷子吹着胡子瞪着眼睛,那样子,如果辛然不给他找个会做饭的来……一准儿没她好!
一个人影在脑海里闪了闪,辛然第一次活这么大知道纠结是个什么样的体会。
出门就找了四叔,打算和他商量一下,要么从别处找了厨师或者……
四叔连她话都没等她说完,就冷哼了一声,转身就往电梯走了。
商量个屁!
辛然在回来后就找了谢墨含了解了老头儿的情况,知道他这一回病犯得凶险,如果不是舅妈连夜带着他来了帝都医院设备先进抢救及时的话——后果谁也不想去多想一下。
所以说,他这病真要再刺激一回,辛然哪敢去冒险。
打了电话问辛克寒怎么办,老头儿犯了倔难为她,她又不能离开他十分钟以上,这个难题索性抛给了他这个外交部长去纠结。
不想,人根本没有多的考虑和为难的说:“让那个男人去做,做好了送去就好。只要人不出现在老爷子面前,他知道粥是谁做的?你要使唤不动或者舍不得,那就花钱找别人去。”
病房里的咆哮如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中气十足的,哪像个才从危险里被抢救回来的人?
“水呢!打算渴死我吗!”
辛然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都说人一老幼稚起来的时候和个七八岁的孩子一样,她真切的领教到了。
给他倒了水进去,结果就又来一句:“放蜂蜜了吗?我不喝甜东西,又不是娘们儿!”
谢墨含特意嘱咐交待了她,躺在病床上的老年人容易便秘,喝水的时候最好兑一些蜂蜜,可是他们谁都忘记忽略了一件重要事:这老头儿子他有多倔有难缠!
“爷爷,医生交待的。”辛然太阳穴突突突地直跳,要这是换了别人,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了。
可这不是别人,是从小带过她的老头儿,是她母亲最亲赋予了她母亲生命的人,也是她——————-心里敬重的一个老头儿。
“白水!听不懂我话还是看我躺在床上就不能自己下去倒水了!”
他一掀被子就要跳下床来,那输液管在他的后背上都被别了一下,辛然看得直皱眉,无奈之下,只得耐着性子劝。
“你不是渴吗?先凑合着喝一杯啊,我下次记得倒白水好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哄小孩儿呢!
老头儿大概自己是真的渴到了,见她耐心十足,这才气哼哼地从她手里劈手夺过了水杯,喝了大半杯进去,又问:“我的绿豆粥呢?”
辛然怕他生气又乱发火,哄着说:“正在做,一会儿就好。”
说完见他脸色缓和了几分,这就赶紧去转身出去,她不知道会不会见到他,毕竟已经两天过去了,她一直被幼稚得不成样子的老头儿缠在病房里,多少次饭菜都是四叔带回来的。
所以等她走到了电梯那儿,看到那个还是两天前衣服的周晋珩的时候,竟然怔在那儿几分钟都动弹不得一下。
“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