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然的声音有些绵绵地无力,“老头儿要吃绿豆粥,你能去给他做吗?”
她觉得不怎么可能,他会拒绝。
可是,他连一丝的犹豫都没有就点头,竟然还冲她微微笑了笑,“好。”
厨房在病床的外面,老头儿等辛然回去探着头看的时候,已经睡着了,她无声地迅速地做贼一般的把他推进了厨房里,示意他小声一些,最好不要被老头儿看见。
周先生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发出声音,在家里给她做晚餐的时候,她有很多时候都感觉不到厨房里有动静。
且不说现在是在老头儿的眼底下了,他的动作很轻,居家中又透着几分说不清的让她的心莫名安定下来的信任和安全感。
辛然觉得,这辈子还有什么是她不能放下的呢?
老头儿并不挑食,可是他更喜欢一些粗粮食物,熬了红枣小米粥,又放了几小片的山药进去,粥又糯又黏又香又软。
光是看着他满意地没有再发火的模样就可以感受到他对粥的认可。
辛然看着他吃了一碗后伸出手还要,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等老头晚上睡下后,她才终于在讨好了四叔保证年夜饭的时候让冰姨回省城,这才偷偷和他换了,自己出了病房去。
“周晋珩?”她走到了那电梯旁长椅里不知傻乎乎的静坐了多久的男人身后,手拍了他一下。
周先生回过头来,眼睛里熬得全是红血丝,可是看见她的时候,他不由就冲她扬起了一抹温暖如春的笑意来,“然然,老爷子吃完了吗?”
那是正常两个人的量,他还做了她的,她两天里休息不好,精神一看让他止不住的心疼。
辛然挨着他的望着与他并肩坐在长椅上,整个楼层里入住的病人并不多,这一层是特殊身份的人才能住进来的,自然不会有很多人。
她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仰起脸盯着他胡子冒出来的青茬问:“你一直都在吗?”
“我答应你的。”他有些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抚了下她的脸,眼里的心疼毫不掩饰,垂着目光盯着她有些干裂的唇,喉头滚了滚,他克制着自己的冲动,想到这是什么地方,只将一个轻柔地吻落在了她的额头。
那句话,并显多么郑重,却在她心头变成了承诺般的重量。
闷闷的觉得一阵的窝心,辛然垂了下眼,靠着周先生迷糊了起来,还不忘记提醒他:“一会儿去酒店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好睡一觉再过来不迟……你的心,我懂了。”
他们都两天两夜没有睡一个好觉。
难得在电梯旁的长椅里浅眠了一个小时,被一声叮地声响惊了起来,同时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了电梯里走出来的正一手松着领带的辛克寒,杜嘉班纳的西装就那么被他随意的搭在手臂弯里。
抬眼往他们看了一眼,哼了哼就转身往病床门口走过去了。
辛然趁机迅速地啄了盯着那背影的周先生下巴上一下,起身就跑了,跑到病房门口,才猛地回头,无声的比划着让他去酒店洗澡换身衣服。
周先生却被她那个浅浅的亲吻弄得傻瓜般在那边的长椅上,满足如孩童似的笑了很久。
等他才在酒店里洗澡换完了衣服,那时间,真的叫一个准确无误,再多一分钟他就要出门去医院了,电话打了进来。
是辛然。
“周先生,你…在睡觉吗?”
“没有。”
辛然叹着气问:“酒店离医院远吗?老头儿又要吃别的,我说去酒店买,他说就要昨天那个味道的……”她简直都要头疼死了!
不过就是个绿豆粥啊,也能吃出来味道?
她说了去酒店买,就被他挥着不知是哪个不安好心的放在他病床旁的拐杖给挥了一下,要不是她闪得快,不知手臂会不会断掉。
“我五分钟过去,他要吃什么?”
“奶汤锅子鱼,你能做吧?”那是正宗的地方菜,就连她都只在当年跟着老头儿去某省吃过一次最正宗的。
她实在不知道,生病的老头儿会难缠到这个地步,让她都不由想呛声。
“好,我知道了。”周先生挂了她电话后,就开始给别人打电话,让准备那些用到的食材,一边自己往医院里过去。
等到了楼下的时候,正好有人准备好了东西等着他。
将东西接了过去,周先生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在自动门的玻璃上看了看并没有异样,这才迈步进了大厅,往电梯里过去了。
辛然有些不怎么放心,不停地在病房里走来走去,不防就被她毒舌的三哥给打击了。
“如果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处理不好,他也不配那个姓了。”
“什么?”辛然觉得她三哥说周先生的时候,话里有话,昨天也是一样,只是他这样深沉的男人她很难理解,也很难琢磨出他的心思来。
辛克寒在沙发里合上了报纸,扔在了一边,里面的老爷子刚睡着,他们兄妹二人就这么守在外面的屋子里。
“连自己要嫁的是什么样的男人都不弄清楚,脑子这几年是真的喂了狗。”
“我愿意嫁他,又不是冲他的家世背景,再说了……”后面的话就有些心虚了。
周先生什么身份,她也曾在去他家的时候怀疑过,只是让她现在去问辛克寒?还不如让她就这么一直一无所知得好!
门外轻轻有敲门声一响,辛克寒已经朝她看了过去,“去开门啊!”
是真的没有想过他会在这么短短几分钟的时候里就弄全了食材,且一身干净整洁又优雅万千地出现在她的眼前,所以辛然难免楞了一瞬。
里面沙发上的人的嗤笑声就很不给面子的响了起来。
“再不让他进来,等老爷子醒来要让他又气到再进一次抢救室吗?”
周先生将东西都拎在一只手里,在进门前伸手轻轻抚摸了下她额头上的碎发,进来的时候一辛克寒的视线一接触,就淡淡地打了声招呼:“三哥。”
辛然心里很开心地笑了一下,木头如周先生,竟然也会讨好人。
对沙发里的辛克寒看了一眼说:“你要不去上班就补个觉。”然后拉着周先生往那边的厨房过去了。
辛克寒将自己的西装从衣架上一把扯下来,蒙脸的瞬间往里面病床上瞟了一眼,不知是不是他错觉了,感觉刚才那儿有两道视线一直在注视着他们三人。
……
周先生一连几天都在医院里充当起了厨师来,老爷子睡觉的时间反而因为他身体渐渐的恢复而变得多了起来,这不得不让辛克寒最终有了某些猜想。
他工作忙,过来的时候少,但四叔可是向着他的,随便一个电话就知道老爷子是什么意思了。
也不阻挠,他自还有事儿打算以后有用得着辛然和周先生的地方呢!
辛然和周先生却抽空就得去眯一会儿,老头儿了醒来折腾得就是他们俩人。一会儿会喝水,一会儿又要出去晒太阳,偶尔还会问及一下舅妈和舅舅到底怎么回事,工作能忙成那样?一直也没有过来看过他。
换成以前,这种问题他压根都不会问,因为在他的心里工作和国家大事重过一切,包括他这个唯一在世的长辈。
这一回一生病,辛然终于不得不承认,老头子性情大变变得比以前更难缠了。
每天来医院探病的部下不少,但他从不愿意见哪个,真要有什么自己闯上楼来的,他也会让辛然或者四叔给拦在门外不让进去。
多少人碰壁多了,又知他犟脾气实在无奈,这才每天人渐渐少了起来。
医院楼下,再也不如辛然第一天过来时那种壮观的场面了,你想啊,人山人海的给你全部是陆军制服哪个都是位高权重的人物——————-随便哪个拎出去就够让人震惊的了,还每天扎堆在医院楼下,那画面她是真的不怎么喜欢。
答应了四叔,当然就要替他在冰姨面前多说些好话,隔天就打个电话以老爷子为由抱怨着打给冰姨电话。
因为这事儿她也是实在没处去吐槽啊,那顽劣的老头儿有时真的能把她气得直翻白眼。
挥拐杖的时候半分情面都不留,也不怕给她毁个容什么的让她无颜见人,有时候周先生还没离开呢,就听见他那凶得什么似的的动静,拳头紧了松紧了松,多少次辛然都瞪着他警告,要敢进来把老头儿再气出个好歹来……她和他没完!
今天这不,又给他加了一小勺的蜂蜜,谢墨含都对他说了每天不下三遍啊,让他多喝蜂蜜以免引起便秘。可他不听啊,辛然就加了一小勺,他就把水杯摔在了地上,碎掉的玻璃渣子她捡的时候就扎到了手指,血珠呼一下就冒出来了,周先生偏还在外面的厨房里给他做粥呢!
听见动静地时候怎么能再忍住,连什么也顾不得,就冲了进来,蹲下身子将她手指一捉,面对着病床上瞪大了眼睛的老头儿,他就那么旁若无人的心疼地皱眉问她:“很疼吗?”
辛然哪顾得上疼?她一把推着他,低声地吼了句:“你出去!”
蹲在她身旁的周先生的眼睛都红了起来,一边拉了她起来要去护士站让人给她处理伤口,一边往病床上的老头儿也看了一眼。很是纠结了半天,终于冷下了脸来,没有半分晚辈的尊敬之意,也没有半分他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不好意思和不自在。对于他坦然的出现也没有丝毫的尴尬或给出半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