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的手从桌上端起了茶杯喝了几口茶,往门外看了看,周先生仍站在院子里小声的接着他的电话。
巷子里还有小孩们放鞭炮的声音伴着他们的笑声隐约传进来,茶香袅袅飘荡在屋子里,老人的脸上神情显得祥和又宁静。
辛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知得不到完整的答案,却还是问出了口,“您上次说,我们不一样,为什么会这么说?”
并没有抱着怎样的希望会从老人这里得到发有关母亲的任何事,只不过,她想不明白一个只见她一面的老人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老人放下手里的茶杯就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胸前银质链子吊着的老花镜随着他的脚步晃了晃,他往门口走过去的时候,背朝着辛然说:“虽然不知道你想知道些什么,但不管你们相同也好不相同也罢,她都是个好妈妈。”
辛然和周先生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的四合院。
周先生一个电话打了将近一个小时,等他挂了电话,家里也已经打来电话催他们早点回去。
回去的路上辛然想起来,就转身问周先生:“办个汉服展的话,很麻烦吗?需要多少钱?”
周先生心里略一计算,“不麻烦。”钱的问题压根回也不回。
辛然微微一想就知道那点儿钱在周先生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
辛克寒打了电话说他有事回不来,家里也没有人去催他,就连他和童伊淼的婚事谁都提也不提一下。
只能说明他比席承乐在家里的地位高出太多,谁都不会强迫或者去找他谈话。
辛然是个厨房杀手,谁也没指望她进厨房,周先生做得一手好菜,可是他不说,也没有人会去把他拽进厨房里去帮忙。可怜顾悠然,不能回家团聚不说,还要被扔在这里当保姆,什么事都要做什么工作都要经过他这边。
找了个他上洗手间的机会,周先生就堵了他,交待给他办汉服展的事。
“一个星期的时间应该足够了。”钱上没有限制,顾悠然知道他是要办最好的,可是————————-
“BOSS!我今年连假也没有了吗?”啊啊啊啊啊!顾悠然的内心里一阵阵的哆嗦如雷。
他要年假,他要回英国和家人团聚,他要回去补眠啊!
可是周先生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还危险十足地眯了下眼,“你年后就在A城吧!”想回国?做梦。
司徒徐徐不管如何都是辛然的朋友,周先生这时候才想起来稍微的做下推手,他丝毫不记得顾悠然离开A城那么突然也是因为他的一句话。
顾悠然心里流了无数的宽面条泪,条条都见血。
辛然回去就蒙着被子补了一觉,晚上的时候要熬年啊!
老头儿最讲究这个,一整晚一整晚的不让人睡觉,看完央视春晚换其他的录制下来的部队春晚,一个个换着能看到正月初五才能看完。
全国各地部队里的春晚,他就没有一次漏掉不看的。
而且他们要陪着他看,辛克寒每年有事很少回来,起码这五年里辛然只见过他匆匆回来两次,也不过是路过吃个年夜饭就又不知飞哪去了。
今年又被他躲过去,辛然几次都暗自磨牙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顾悠然个马屁精,拍了席老的就去拍老头儿的,把两个老爷子哄得哈哈大笑声不断。
辛然困得不行的时候才听见外面四叔在和谁说话的声音。
舅妈的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神情,辛然就知道,是席宝宝回来了。
借口回屋上卫生间的时候,辛然就打开门出了大屋,院子里果然是席承乐在和四叔说话。
“席宝宝!”
辛然走到了他们的跟前,手一伸就扯了席承乐的耳朵,眯着眼睛笑得温柔:“回来了啊?”
“姐!姐!姐,疼!”
辛然的手下可没留情,但就是疼成那么他也不敢把声音扬大一些。
“怎么回来这么晚?”
这个年夜都要过去了,他才回来。
席老要不是一直等着他回来见他,也不会这么晚还留下来没有离开。
儿子儿媳们都回了家,只有他和舅妈等到了现在。
席承乐翻着白眼,小声的对旁边的四叔求救:“四叔,你帮个忙啊!”
他们在外面说话的声音在整个S城的鞭炮声里被吞没。
辛然扯了席承乐的耳朵离开了大院子,往她自己的小院子里走过去,边走边说:“是要老实交待,还是想让我请周先生来帮忙?”
席承乐和周先生动过两次手,可没有一次是占到便宜的,别说占便宜,能全身而退就算他运气。
“姐,我老实交待好吧,你先松手,学什么泼妇行为啊……”后面的话是瓮着声音在嘴里嘀咕的,可不敢说出来给辛然听见。
但辛然却猜到他也没有什么好话。
将他拽着耳朵带到屋子里,扔下他坐在沙发里,“想跑的话,完全可以。”
她进卫生间的时候,还笑眯眯地对席承乐这么轻飘飘地说。
“我哪敢?”
席承乐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可怜十足。
辛然可不吃他这一套,一个能把舅妈折腾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混球,可不能当他是几个月前那个傲娇姐控了。
还真的不是辛然把席承乐想得有些变化大,事实上他最近这几个月里的变化确实很大。
在辛然出来的时候,沙发里哪还有什么人在等着她?
周先生以为她回来又难受,连个借口也没有就从大屋里出来找她,正进院子的时候辛然开门出来。
“看到席宝宝了吗?”
周先生打量着她今天的气色好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冰姨的高汤牛肉面加了很多的姜的缘故,还是她心情缓和了不少,缓缓地说:“去了正屋,正和两位老爷子在说话。”
他手臂轻轻一挽就把她捞在了自己的胸前,院子里到处都挂满了红灯笼,他的眸光在这样的夜色下波光潋滟得让辛然有些微微的目眩,只想就此沉沦下去,哪怕万劫不复就此一生。
等反应过来自己那一瞬间的心思时,她双手不知用了多大的力就把正定定的锁着她眼睛凝望的周先生推在了他身旁的树上,是那棵秋天他来时还挂满了累累果实的梨树。
辛然这样的主动又带着少有的霸道,还真的让周先生有些——————受宠若惊,但那样的怔忡就是那么一霎那间,两人正在树下吻得难舍难分的时候,月亮门那有道人影一闪。
他们谁也没有留意到,却把个过来喊他们去正屋的顾悠然吓得心脏没给停掉。
席承乐一晚上都躲着辛然,把小时候那赖皮的缠着席老爷子的本事都拿了出来,辛然看看一屋子的长辈,只是对他笑得柔和。
还能等一辈子?走着瞧呗。
席承乐生生的打了个冷战,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得姐姐那么阴森地冲他直笑了。
再是两家交情深,十二点前也是要回去的,舅妈送席老爷子出门,那边四叔安排了晚餐的司机已经发动了车子。
家里那些年还真的没有这么热闹过,舅舅紧赶慢赶在席老爷子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脱了黑色的大衣进门,舅妈过去从他的手里接过了衣服来挂到了衣架上去。
辛然又回了趟自己的院子上了回洗手间,四叔正巧在大院子里摆弄垒起来的一会儿要点的旺火,见她进院子就冷硬了说了句:“伊教授说他今晚在A城那边下了飞机太累,就不过来了。说明天过来。”
话虽说得冷硬又扳着张常年四季都没有笑容的方正的脸,可辛然从他那话里听出些什么来。
说了声:“谢谢四叔。”
周先生说了伊教授已经安排好了国外的事,今年过年会回来,当时辛然也想过柴芸。
他们结婚的时候,柴芸并不知情才让伊教授连假也没请就跑了回来,过年的时候她多少都会有些防备吧?所以事实上她觉得伊教授回来回不来难说。
听了四叔的话后,她拢了下眉往屋里走进去的时候,就想通了件事:不是柴芸不防备,是她现在病情肯定有空子可钻。
伊教授没有到S城来,她可以理解,心里升起了浓浓的愧疚来。
误会了他五年,结果却是这样复杂的感情纠葛在里面。
周先生见她想心事,从那边走过来坐在她的身边捏了捏她的肩头,辛然冲他浅浅的笑了笑,不再去想其他。
那边洲医院里迈克打了电话给她,很激动的告诉她蔺大叔度过了观察期的事。
辛然竟然觉得心里松了口气,又为这样的情绪而冷了冷脸色,一个间接害死了她母亲的男人——————-有什么可值得叹的?
席承乐还真的躲了她两天。
不过,也就是那么两天。
等那天冰姨从外面进来正屋对老头儿说:“老爷子,桑书记来了。”
辛然就阴恻恻地看着那边僵了背和脸的席承乐笑了又笑,桑书记来了说明有的人也到了。
辛然拉了周先生的手笑着对老头儿说:“我们出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