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侯临死一刹那总结的三条警世恒音:
人生,悲惨的莫过于你以为来的是你的队友,其实是敌方的队友。
人生,更悲惨的莫过于你以为牢不可破的关系,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
人生,最悲惨的莫过于,有野心,却到死都没实现。
——————《悲惨人生》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如意见庆禾帝已经直起身子坐端正了,便小小的退后一步,君如夜跟在她身边,也退到后头。
靖江侯跟严仆射安排杀手冒充大臣进殿,本来就是险招,找的也是高手中的高手,现在靖江侯死了,严仆射痿了,可是他们不愿意束手就死,领头的也聪明,知道皇帝或许不会将大臣们杀干净,但是他们这种的杀手却只有一个死,便想劫持了皇帝,从御口之中讨一个赦字。
殿中已经挤下了不少人,不知何时,这些杀手竟然聚到一处,也是如意大意,她本没有杀他们的心,却不想给了那些人可乘之机。
杀手们突然飞扑以跪地的大臣为踏板,大多数人都冲向御座,如意正站在庆禾帝身旁不远,看着领头的挥起的剑带着剑风戾气,几乎扑面迎来,她那一瞬间,想到的不过是父皇已经五十五岁了,是个老人家了。
老人家是需要人保护的。
她的脚步比平时不知道快了多少倍,几乎是骤然之间便到了庆禾帝身前。
君如夜正跟人缠斗,见状几乎吓死。忙丢下人,往她这边冲。
如意身上只带了把早上从湖里切割荷叶的小刀,捅人都捅不死……
拿出来不够丢人的……
临死还想到面子问题,也是给跪了。
下意识的她拿着胳膊挡了上去。
薛礡云的武艺尚在周轩之下,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比周轩更快一步,什么都顾不得,明明刚才周轩还笑着说殿里无事,可是眼见的如意就要成了剑下亡魂,他又惊又怒,大喝,“住手!”
说话的瞬间已经摸出匕首扔了过去,那头领听了薛礡云的声音突然身形一动,薛礡云仗着轻功了得已经飞扑而至,内力激荡,使得衣衫翻滚纷飞,君如夜则趁着那头领停顿的一瞬将如意拉至身后。
那头领突然高声说道,“我等受人胁迫犯下大错,只要陛下肯饶我们一命,我等必定感恩戴德……”
君如夜拧眉冷哼,“做梦!”率先挥剑上去。
庆禾帝见薛礡云出现,心中冷哼一声,果然长得人模狗样!他虽然之前并未单独见过他,但也可谓神交已久。
他的耐心也在见到薛礡云的时候告罄,扔了手边的一只酒杯,大殿深处又飞出十来个黑衣人,这些人开始对殿中的杀手进行扑杀。
那头领见大势已去,突发内力将君如夜震的内力乱飞,薛礡云已经举剑上来,却是不知为何脚步虚浮无力。
不过很快,众人就知道原因了,那头领大声呵斥道,“薛礡云,你与我同出师门,面对师兄,毫无仁爱慈心,难道你忘了你入我师门的初衷,便是杀了太女给你表姐报仇?!”
如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回过神来一身冷汗,她刚才被君如夜扔到御座前头的地上,现下扭头看向庆禾帝,果然见他,一脸厌恶。
庆禾帝:当然是真的厌恶,擦,说朕是假的的都是女人,只有你们女人才会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薛礡云一句话不说,却不曾停止挥剑,而他的武功其实并不比那头领强,此时已是强弩之末,身上有了不少创伤。
如意咬牙扶着御座站了起来,面前一幕,她既觉得狗血,又觉得莫名的难过!
那头领还在胡言乱语,“我来帮你,你竟然恩将仇报,可怜你那表姐,怎么也不会料到你竟然喜欢上她的仇人,九泉之下大概没法瞑目了,哈哈……”
“若不是你叔父打着你的旗号联络了我,我会陷入今日险境,还折损了这么多人手?薛礡云,别怪我不念师门恩情,今日既是我的死期,也是你的!”
薛礡云只咬紧牙根拼杀,可惜他后继无力,先是家中知道家中父亲被叔父骗着写了誓师的手书,又在殿上遇到同门师兄,其时他的心里已经升起天要亡我的感觉。
护卫们却没有上去帮忙,如意看了看左右,属于她的暗卫们都不在,君如夜受了伤,其余的护卫都不是她的人。
那人已经将薛礡云抓在手中,猛得惯到地上。
如意眼睁睁的看着薛礡云从空中坠下,那力道之大震得殿内青砖都咧开了,他嘴里的血也一口一口的往外涌。
她望着他,一声“礡云”卡在喉咙中,怎么也吐不出来,眼泪奔腾而出,却是转身,跪在庆禾帝前头,“父皇,儿臣知错了,求求您……”
对庆禾帝来说,人生一大快事,便是当着闺女的面,打击她的心上人!(擦,别怪老子狠,等你生了女儿却被个臭小子哄走了,你再过来骂我!)
“傻孩子,你想要朕怎么做呢?”他的话语温和,可是眉间戾气并未消散。
如意哭的不能自已,“父皇,救救薛礡云,求您了……”
“救了之后呢?谋逆可是大罪,你可知道他父亲愚昧在起事书上签了字了,朕就是此时救了他,他也逃不过律法的制裁。”
“父皇,儿臣喜欢他,你不要让他死。”她哭的几乎力竭,“只要父皇救了他,儿臣以后一定听话,父皇,儿臣真的知错了……”
如意越想越难受,呜呜的哭了起来。
庆禾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拍了拍她的肩膀,“京中多少优秀儿郎,你告诉朕,他哪里值得你放到心上?”却挥了挥衣袖,旁边自然有人过去围剿那头领。
如意拉着他的衣袖,将眼泪鼻涕一起蹭了,心里的主意多多,却不知道哪个才是最好的,只是当下,心里只盼着薛礡云能少受点罪,她越表现的在乎的少,父皇的对他的杀机才会越小,便磕磕绊绊的说道,“儿臣就是喜欢他长得干净好看……”
像是乡下家中小儿女喜欢上一件东西,一块帕子一样。
将情爱撇的干干净净。
当一旦发觉无望的时候,就要干脆利落的止损。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原来她也逃不脱这样的规律。
如意的心口如同被丝线切开一般,一丝一丝的疼,可是她脸上却不肯显出哀痛来,只是如往常那样撒娇似得哭泣,就在她差不多快忍不住的时候,听到庆禾帝微微一叹,摸着她的头说道,“罢了。”
她心中一松,放声大哭,却唯恐表现出喜极而泣的意思来,抱着庆禾帝腿高声哭道,“父皇,儿臣再也不敢了!呜呜……”是孩子样的害怕和惶恐。
庆禾帝愈发的笑,轻轻拍她的肩膀,“这么大了,还这么的孩子气……,行了,他也算是救驾有功,将功抵过,朕吩咐人救他一命就是……”语气里头仍旧有家长对孩子的无奈妥协。
如意越发的思念杜苏氏,起码在娘亲面前,娘亲不会动不动就让人死啊!
庆禾帝接着处理大臣,日暮途穷之下,有人干脆撕破脸,“陛下,臣等冤枉啊,陛下连殿下残害手足都能原谅……”
“残害手足?”殿外响起一个诧异的声音,接着钱太傅牵着四公主的手走了进来。
那些人一见四公主,这才知道自己被坑了,张嘴结舌道,“不,不是说,四公主不治身亡么?那人竟然敢在御前撒谎?!”
刚才来回报的小太监没走,从人群中走出来,说道,“那湖水刚没过膝盖,奴才说的是‘不用治’。”
擦!擦!擦!(一众反动分子的心声。)
如意看见四公主,才算真正放了心,她也是唯恐有人真的趁机害了四公主。
接下来便是讨价还价对薛家的处置。
当天京里不少人家都下了大牢。
虽然像是一场闹剧,然而谋逆也是真的,要不是庆禾帝早有防范,宫内有李美人,宫外有三大营中靖江侯安排的人,靖江侯说不得真能成事,到时候就不是闹剧而是血流成河了。
庆禾帝将一干人犯交予刑部、大理寺共同审理,“朕累了,精力不济,让太女监审吧。”
如意回了东宫,问了周轩才知道,薛礡云在太医院昏迷不醒。
第二日一大早她就去了刑部,庆禾帝既然早已察觉,自然各色证据都是齐全的,如意一点点看下来,见果然在靖江侯手书的一份请废太女的奏折上有薛端敬的签字,忍不住眼前一晕。
薛端敬掌管户部,才能算是中庸,并非那种会左右逢源投机取巧之辈,她当然不信薛端敬有这样的心思,只怕是被人陷害了,可是就是这样,若不是他自身不谨慎,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命人带了薛端敬上来,见他脸色平静,就知道他还被蒙在鼓里,如意示意李软将折子递给他看。
薛端敬看了变了脸色,这上面签字是他签的无疑,可当时签的时候上头的内容并非是废太女。
如意敬他是薛礡云的父亲,可又想到若不是他懦弱无能,薛礡云不会小时候就三灾六难,薛家现在也不会有这灭顶之灾,她只能叹气,“薛大人有何话说。”
薛端敬脸色一下子灰暗了起来,又听如意说,“靖江侯殿上谋逆已经被杀了。”
薛端敬跪在地上一言不能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