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昇放下手中的杯子，沉声道：“巧合吧，也太过巧合。”
祁祤下意识轻敛眸色，的确太过巧合。
西太后中毒的时候，祁昇估计还在回京的路上，而那女子拿到睿王牌子的时候，估计西太后才刚中毒。
这个巧合，估计是有人刻意为之。
祁祤指尖轻巧案几，若有所思询问：“依你之见，谁有如此大胆，敢谋害西太后，还陷害亲王？”
沉默了片刻，祁昇意味深远道：“兴许是冲着夜氏？”
祁祤缓慢握紧茶杯，想来，虽说太后病危，但总算有惊无险；算计祁昇吧，他有足够的理由脱身；反而是夜氏，用毒至尊的威名可能要被动摇了。
想到此处，他心底轻轻勾起了一个深藏已久的疙瘩，仿佛有一个暗涌即将袭来，让他握杯子的手不由得颤抖。
祁昇捕捉到他手中潜藏的微妙情绪，眸底深处浮现难以察觉的冷色，顿了会，紧接着提醒：“趁对方还没畏罪自杀，臣弟建议及早提审。”
闻言，祁祤恍然回过神来，缓和了情绪，松开手中的杯子，点头道：“夜老已经在审讯，估计很快便有结果。”
祁昇笑而不语，继续品茶。
祁祤看了眼他别有意味的笑容，想着他话里的深意，似是在提醒夜燊极有可能为了维护夜氏的名誉，让歹徒“畏罪自杀”。
“睿王此话，可有深意？”
书房外突然传来夜燊的声音，随后便看见身着一袭黑斗篷的他走进来，此时的他摘下了头上的帽子，露出干净的脸，严肃的神色，眉心处有一道斜长的疤。
祁祤抬眸看向走进来的夜燊，心底的恐惧平复了半许，他勾起一抹笑容，试探问道：“夜老，可问出了什么？招供了吗？”
夜燊轻摇头，应声道：“那女子嘴硬，臣未能问出什么来。”说着，他刻意把目光落到了祁昇身上，那阴翳而犀利的锋芒像是在追问他刚才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祁昇权当没瞧见他的厉色，独自悠然品茗。
见祁昇没有说话，夜燊半沉了眸色，他清楚祁昇话里的深层含义，指的是自己为了保住家族名誉，逼使牢里罪犯畏罪自杀。
嗯，祁昇猜对了。
他的确打算这么做。
只是，低估了牢狱中的女子，她不仅比想象中的聪明，用毒也比想象中的厉害。
在他前往牢狱之前，她已经在牢里布下了巧妙的毒，少一分是药，多一分是毒，却不知道该少一分什么，多一分什么。
此女让他不得不谨慎，所以没有在牢里下手。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祁祤轻皱眉头，即刻命人提审冉斯琴等人，缓和局面。
不一会儿，侍卫便领着她们来到御书房，冉斯琴走在前边，夜千语牵着小敖的手紧随其后。
走进御书房，小敖尾随在冉斯琴的身后，不停探头向前看，他见过祁昇，瞥见他时，即刻用小眼瞪他——勾引他童养媳的男人。
当然，他最期待的是皇帝——极有可能是他生父的男人！
瞧了眼坐在宝炕上的祁祤，小敖骤然亮了眼眸，忍不住在心里呐喊道：喔，爹爹跟我长得一样帅！
皇帝祁祤是个美男子，五官分明，笑意深沉，眉宇间透着皇者的气派，一袭明黄龙袍，显得格外精神傲然。
若非夜千语拉住小敖，恐怕他早就扑上去抱人家的大腿，喊“爹”了，如今抱着夜千语的手，在心里了呵呵地笑，小脑瓜开始谋划着如何认爹。
祁祤先是看了眼走在前边的冉斯琴，见她五官凹凸有致，精致的轮廓显然与凌都百姓不一样，容颜极好，但算不上惊艳。
随后，他就注意到冉斯琴身后的一片红，只是，夜千语紧随冉斯琴的后方，让他无法正面看到她，只是若隐若现看了片角，还只是看到嫣红的裙袂和纱巾，顿时，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不一会儿，探头探脑的小敖吸引了他的眼球，只见这小男孩一会对祁昇挤眉弄眼，一会对自己吧唧眨眼，实在古怪。
忽然回想祁昇刚才说的话——那女子带着儿子向我使美人计。
他下意识斜瞄了眼正是否满脸憋屈的祁昇，却见他正悠然品茗，有时候，他实在弄不懂祁昇这个怪物，喝一盏茶，竟能消磨一两个时辰，正因为这样，他一直看他不顺眼。
见他们站着直视皇帝，侍卫旋即抬了抬胸膛，闷腔责备道：“见了陛下，还不下跪行礼。”
冉斯琴轻嗤浅笑，不以为然道：“我们并非北灏国的人，没有必要行你们北灏国的礼。”
闻言，祁祤回过神来，把目光落在冉斯琴身上，别有意味问道：“你们是哪里人？”
冉斯琴低冷浅笑，言语间带点愠气，冷声道：“我们来自东骏国，初到贵地，见你们的太后中毒颇深，想着两国邦交，才出手相助，岂料，你们竟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初到贵地？”祁祤别有意味低念了声，下意识往祁昇的方向看了眼，再把目光定格在冉斯琴身上，反问道，“你们身上怎么会有睿王的牌子？”
“我见这位公子长得甚是俊俏……”
忽然听见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祁祤恍然轻愣，轻抬眸，随后便看见一直站在冉斯琴身后的红衣女子走上前来，只是一瞧，骤然眼前一亮。
此女的眸子生得极是好看，像是会说话的水珠，晶莹透彻，灵气逼人，仿佛这世间最美的宝石也无法与它媲美。
他猜，那神秘的脸纱下，断然是一张姣好的天仙容颜，恐怕北灏国第一美人罗氏，都不及她十分之一，想必，她才是对祁昇使美人计的女子。
如此美人儿，试问这天下，哪有男子不动心，祁昇也不例外。
夜千语直接忽略祁祤激动地目光，下意识把目光落到低眉品茗的祁昇身上，莞尔笑道：“……且器宇不凡，必定非普通人，小女子想要结交，才擅自取了这位公子的腰牌，好找个借口，日后登门拜访。不曾想，在危急关头，公子竟赶来解围，感激不尽。”
解围？祁昇默默在心里低念了这两个字，轻抬深邃明睿的双眸，笑而不语。
“此话未免牵强了些。”祁祤沉声道。
巧合？
被美色所惑？
他统统都不相信，这当中必定藏着一个阴谋，一个牵扯到夜氏，睿王府，甚至是皇位的阴谋。
夜千语不再与他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别有意味道：“传言，决子毒，用毒巧妙，只有下毒之人才能解毒。”
说着，她下意识把目光落到夜燊身上，浅笑道：“听闻，夜圣手精通毒物，你所炼制的决子毒，必定是毒之翘楚。”
夜燊暗沉眸色不语，不知为何，此女双眸极是清明，可是，只要与她对上目光，背后就会不由自主掠过一阵寒凉，让他浑身不舒服。
夜千语脸纱下的笑意薄冷了几分，一字一顿提议道：“正巧，我家姑姑也好研究决子毒，要不，就让我家姑姑去解夜圣手的决子毒，传言是否只是传言，即刻见分晓。”
“小语！”冉斯琴稍带激动低喊了句，但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平和了脸色。
小敖察觉气氛不对，下意识双手紧握夜千语柔软的掌心。
夜燊不由自主握了握藏在黑斗篷里的双手，犀利的目光暗地冷睨夜千语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