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吓着一次,傅云霁又蜷缩回去了,门窗关紧了,好半天才敢打开窗户偷偷看一下,外头安谧,堆起的落叶和倒在一旁的扫帚都在原地,四下无人。傅云霁犹如惊弓之鸟,任意一点风吹草动就张皇失措。懊恼地抬手往自己额头上拍了一下,又觉得不能放任院中的落叶堆和扫帚不管,犹豫不决了半天,还是蹑手蹑脚的又小跑着出去了,拿起扫帚要送回原处,才一转身回走,正好就起了一阵疾风,院中的落叶全都吹散了,打着旋儿飘洒遍地,刚刚使的力气算是白费了,傅云霁摇摇头,现在不是管这些的时候,将扫把放回去,她又匆匆回了屋里。
而终于,她留在原先住处的东西又回到了她手中,旧包袱和一柜新衣,又被整齐的安放好了,就连那小盆杜鹃也摆到了窗边。无可否认,她每天都数着日子,不仅是找一点安定,经过他那时提起,傅云霁在意起自己临近的生辰,可是时日愈近,她仍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他,竟莫名的又多了几分失落,不过没有让这几分失落继续演变为遗憾,他就带着她的东西在这日这时出现了。管事事遣着个下人过来帮她整理,是以他就端着她的杜鹃,亲手将之摆好,在沉寂的房间中点燃一丝生机,楚楚动人,傅云霁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他出现,她的目光就一直黏在他身上移不开了,他也一直安然自得的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任由她看,将花儿放好,他还又拿了水来,慢悠悠的浇花,直到掌事带着下人退出去了,他也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傅云霁直愣愣的站着,一脸的又呆又傻
“怎地,看我看傻了?”
话语中有点轻浮的笑意,腾地傅云霁一刹那就脸红了,她为难的绞着手指,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些日子不见,貌似有种陌生感了?也不是,就是莫名其妙的有种尴尬,是换了个地方的不安,傅云霁一直这么觉得,可是等现在见到人了,傅云霁才恍然大悟,她的不安尴尬,似乎更直接的源自于他,不见的时候,总是念念——傅云霁也没有什么其他人好想的了,绕来转去,倒是只有他了,莫名其妙,他们的相见都是不该,可他给她吃穿,给她遮风挡雨的地方,给她过上了甚至称得上安逸的生活,没有他曾经跟她说过的若她独自一人的颠沛流离、最后死于非命,梦魇般挥之不去曾经,却慢慢消磨在他给她铸造的安逸时光里,即便只是一点小小的关注,逗弄与玩笑,他笑容狡黠,现在也一样
“怎么样,住的可习惯?”
目光四下绕了一圈,又绕回傅云霁身上,那目光不单是停留,一股若有似无的温柔的亲昵缓缓的触碰着她,他的笑意也变了,变得真切起来
“这个地方,还喜欢吗?”
并不喜欢,傅云霁很想嗤之以鼻,虽然透露着同样的精致,但更为华贵的地方,处处充斥着高高在上的威严,冷眼所有的生离死别,太冰冷了,不近人情。而傅云霁能汲取到的温暖太少也太远,所以对猝然而至的他坦露的情愫,既惊疑意外,又不可抑制的生出委屈来,看着他的眼神中有了些许责备和更多的不解,他怎么就,随意的将她丢到这么个陌生的地方来,真要对她不管不顾了吗?那现下又为何有了如此温情?突然的这么两句话,沉甸甸的,说不上难过,就让她胸口堵得慌。
“不喜欢便不喜欢,你可别哭”
看在他眼中,傅云霁是一脸的泫然欲泣,他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这一切不过都在他掌控之中,他一腔险恶用心,付虚情假意,拟诱她入局。靠得近了,喃喃缱绻语
“有什么想要的,你说给我”
要什么,傅云霁还是一团乱麻,她明明还有诸多祈求,就算只是说说,也是可以说出来的,可脱口而出的却是
“你到底是什么人?”
是了,那么久了,傅云霁甚至还未知道他姓甚名谁,心里不可能不惦记,不可能不在意。
“我……”
唇齿间咬了一个字,他本还脉脉有情的眼中兀地闪烁起兴味和兴奋的光芒,眸子明亮如寒潭倒映的冷月,低沉得有些黯哑的笑声从他的喉咙中吐露出来
“我啊,我是修圻,太子修圻”
自那之后他就过来的频繁了,时不时还有各色物什送来,首饰衣裳,奇珍摆件等等不一,问起来就说都是供她使用赏玩的,莫名的大张旗鼓,一院萧萧也有人来打扫整理了,那一侧盛有残荷的瓷缸被抬走了就隔了花台出来,移栽满了杜鹃,等到开花,定是胜景一片。出入的人多,傅云霁烦恼,总想避开,他却不赞同,没多说什么,只是外头修整院子,他就要带着她边查看边询问她的意思,一定要她说个喜欢不喜欢;吩咐宫女为她梳妆打扮时他也在旁看着,若她稍有个皱眉,他对着宫女就沉了脸色,宫女们战战兢兢的,她也不能有什么不满了,唯恐他又迁怒了别个,就算那发髻衣裳装饰繁复,着实让她觉得累赘。这下傅云霁还顾忌上了他的太子身份,对身处的地方了然,越发束手束脚不敢动弹,对他所筹谋之事隐隐有了猜测,那之前那些她有意无意得知的事情,恐怕都是不能宣之于口的禁忌,可他扰乱了她的深思,不管不顾的,强势又饱含某种刻意的热烈,不加掩饰的与她纠缠出亲密关系,来往宫人偶有流露的探究的目光叫她不知如何是好,他这般那般的殷勤,没留给她丝毫拒绝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