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必服的用于治伤疗养的汤药,将将煎好,药味浓郁,整间寝居里满盈苦涩泛酸的气息,着实有些呛人。他日日闻惯了,安之若素,药碗搁在一旁等完全凉透了就浇到摆在床边的那盆凤凰振羽里去,一日日下来,花开一朵胜过一朵,络绎不绝,煞是热闹,这时刚把汤药往花盆里浇进去,便听见有脚步声从屏风外愈近。
为了瞒天过海,东宫里原先的绝大部分的宫人都借由太子遇刺之事清换了,皇后做主,选进了新的人,在这个关头,皇帝也不可能明着对这种小事横加干涉,只能暗中动作却遭皇后严防死守,没讨到什么好,可在这其中插手的不止皇帝一个,皇后戒备却轻视他,这便是疏漏,他自然能容忍让一个两个的肆无忌惮的将咯眼的钉子楔到跟前来,他便是一直这么忍过来的,但想以此来拿捏他,没有那么轻易的事,毕竟这东宫算是易了主,往后是归他所有了,那论起来,亲近身边服侍的人,当然应由他自作打算,等别院那边还有一些事情处理妥当了,首先便会把管事带到身边来,却不知管事此时贸然入宫是为何?
只是绕到屏风之前,不再向前。他只着中衣,一脚随意曲起,同一边手臂搭在膝头,另一脚靠在床沿,十足不顾体统,恣意妄为,管事只觉得他自然流露出压迫人的气势,不敢犹豫,屈膝伏跪于地,出声请罪
“奴才办事不利,辜负主子重托,请主子责罚”
留在别院里的暗卫并未回禀什么,而管事拦了暗卫自个跑来请罪,料想应是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事,管事处理不了了。
“直说”
“事情被傅姑娘发现了,林公子他……”
话至此足以听得懂了。他到宫里来顶了太子的位置,那别院里暂且就还需要有人来顶他的位置,不能走漏风声,还要维持表面的一切如常,没有比林寒斋更合适的人选,为此管事协助林寒斋左右,只需应付过这段时间,别院风平浪静,皇帝无须注意,也等他在宫中更稳定一些,而现在,首要便是降低皇后的戒备,一来避免别人发现端倪,二来他行事的阻碍才会小些,他正考虑着如何找出皇后的突破口,林寒斋玲珑心思通透,将答案送到他面前。
除非林寒斋故意,不然凭傅云霁什么也发现不了,管事了解,介于林寒斋是他重用之人,还牵扯上傅云霁——往后他无暇再为了所谓无聊时的调剂在一个无所价值的人身上分神,他入宫以后将会每一步都是危机四伏,每一步必得万分小心,再怎么也牵扯不上傅云霁,入宫前他已经吩咐过管事,等过了这一阵,为傅云霁稍作安排,就算成全她逃家的初衷,就此了断瓜葛为好,怎知林寒斋毫不犹豫的戳破了他这点假惺惺的恻隐之心,如此将人送走,万一留下后患,到时候他也会痛下杀手,说是了断瓜葛,不过是任由傅云霁自生自灭,又怎不是一种恶趣味,不牵扯也是不信任,现下林寒斋将利弊戳到他面前,逼他决断,要么加以利用,要么取她性命。实则林寒斋是在以防万一,有如事到临头才不得已而为之,不如当下就用之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在宫中的处境,林寒斋一清二楚,这便是为他排忧解难了。
室内药味不散,他自顾看着床前的凤凰振羽,这等精心侍候的名贵花儿,生机却不如风吹雨打里艰难活下来的小小杜鹃,也不知若硬将那小小杜鹃养做凤凰振羽,会是怎样一番境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