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太子之事劳心几日,道士适时奉上新炼的仙丹,皇帝服下只觉精神百倍,到苏贵妃宫里温香软玉享受了大半夜,隔日晨起也未见疲累,专心一日公务事毕,才生出些倦意来。皇帝只觉那仙丹当真是好物,唤来安忠福去传命道士加紧多炼制一些,安忠福领命却未退下,抬眼看了看皇帝,俯首跪下了,皇帝知他有话要说,就将守在帘外的宫女太监都挥退了
“何事,说”
“不知陛下可还记得户部尚书傅大人与那太监牵扯之事”
听这么一提,皇帝立即便记起了,当初事有蹊跷,但傅仟那边一直没查出什么眉目,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调查忽然有了进展,皇帝目光一冽
“查到什么了?”
“行刺太子殿下之凶手,受过傅大人的资助——不过傅大人历年都有资助贫寒学子,多个学院学生皆有惠及,只是,近来傅大人与二皇子殿下交往甚密……”
话未说明,其意可见。二皇子是想多拉拢些人,不止傅仟一个,想劝服傅仟的人也不少,不止二皇子一方,傅仟圆滑的游离在各方之间,并未表明态度。挑拣着故意说出一部分的事实,不真不假。
这丝丝扣扣的局,还真没哪个是无辜的,若是二皇子真出了这般大逆不道的事,皇帝决计容不下他,从前的偏爱是念在亲近,既然心思太多就配不上。皇帝心想,他这几个儿子,竟没一个有资格担任大位,都比不上他,都不可信,只有他才是万岁之主,享江山万年。
“这事情,不要声张,不该知道的人,让他们永远闭上嘴,至于那傅仟,是该给点敲打了”
幸而太子未死,但若为这个事儿公然发作二皇子,不是打自个儿脸么,还不到时候,二皇子还有用,多少人就指着皇帝的脸色呢,只要二皇子还在一天,张家落不得什么好,太子身边也时时危机四伏。皇帝未有发怒,只显出狠毒来,他乐意看着自己的儿子们自相残杀。
“将消息透到皇后那去”
不用皇帝亲自出手,且看他们互相撕咬才是
“是”
安忠福背上渗满了细汗,皇帝从前多疑,却不暴戾,突然之间这样阴鸷,安忠福难抑恐惧。
“这些事交给旁人办,仙丹的事情你看紧”
就是这丹药。安忠福不敢抬头,嘴唇嚅嗫着却更加恐惧,只能应出一声。
午间下了仗雨,傅云霁饭后小憩,为雨声扰醒。凉意四起,雨渐止风未停,似乎还听见外头廊下躺椅被风刮的摇晃不定的声响,傅云霁才想起躺椅上放着她常用的薄衾,忙着去收回来,可已经沾了雨水,摸着发潮,她正有些苦恼,忽地门扇被吹得摔拢了,当真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怎想会看到廊檐那头隔着花木的小径那边,有个身影匆匆转过屋角不见了。傅云霁一怔,以为只是一时眼花,可那一闪而过的身影很熟悉,而顺着那方向出去,便是他居住的正院,这偏院只有朝正院的一个进出口。
想了想,还是觉得奇怪,傅云霁将手上的薄衾又搁回躺椅上,提起裙角走下廊檐,也顺着那条小径过去,她脚步走的很轻,一面提着警觉,过了拱门,朝正屋走去,未至近前就见正屋屋门大开,傅云霁脚下微微一顿,再急走几步靠近些就看清了坐在桌边饮茶的人,那身衣裳,不就是刚刚的身影吗?傅云霁松了口气,暗笑自己大惊小怪,他绝不会在自己的地界上鬼鬼祟祟的,外人想要闯入这里也不是那么轻易的事,大概只有她才会误打误撞那么一次,这么想来,算是她走运,傅云霁笑开来,脚步轻快许多,继续往正屋里进,就要跨过门槛,屋里的人手执茶盏侧过头看向她,倏尔也笑,傅云霁一下就被定在原地,刚抬起的脚收了回去,一手扶着门框,手指猛地扣紧,脸上的笑意随即消散。即便是同样的脸貌,身形相仿,那身衣裳也是他常穿的样式,但她辨得出,这个人不是他。傅云霁敛目,垂下的一只手捏紧了衣裳,缓缓收回扶在门框上的另一只手,稍稍后退半步,福身见礼
“给公子请安”
话声轻弱,傅云霁换上了怯懦模样,只是目光轻轻向边上观察,思考着逃脱路线。她手心渗满了汗,全身都绷得僵直,面上不敢显露一点异样。面对一个假冒他的人,如何都让她觉得对方不怀好意,自保为先,可她没几分把握可以糊弄过去,只能且试且看。
一声轻笑,那人起身,傅云霁抬眼一看,只觉笑里藏刀,心里一紧,不住又退了两步。她毕竟稚嫩,只能勉强做到没有大惊失色落荒而逃。
“你倒是让我意外”
这声音,的确不是他。傅云霁一腔恐惧挤满,再维持不住表面懵懂的假象,同样难以承受的焦虑和担忧翻涌而起,他又在哪里?是否安然无恙?再往后退便是台阶,可傅云霁方寸已乱注意不上,那人却看得到,只站在原处没有进一步动作
“不必害怕,我可不会对你怎样”
那打量的眼神,眼神中自而流露的矜傲,让傅云霁想起了曾有一面之缘的那个人,若不是那样的人必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傅云霁未必记得住,幸好是记住了,她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问
“林公子?”
那人却但笑不语,那个笑容又让傅云霁别扭起来。一个故意模仿的笑,神态和动作,几乎看不出差异,这正是林寒斋自信之处,傅云霁几乎一眼看穿便是意料之外了,但这都无伤大雅。越过傅云霁,林寒斋看向闻讯赶来的管事,管事的面色是如何的凝重和为难,原本就阴郁,这下更阴郁了,不过林寒斋肆意惯了,从无顾忌,只要目的达到。又看着傅云霁没有放下戒备的模样,终于敛下笑容,将真正的神情隐藏在人皮面具之后
“姑娘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