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怡雯一脸惊恐,直伸手想要掰开士兵鳌钳般的手掌,一双眼绝望地看着萧云沫,两行泪滚滚而下,在她肮脏的脸上留下两条溪流。
看着眼前如此狼狈的袁怡雯,萧云沫的一颗心已从一开始的幸灾乐祸转变为一阵凄凉,还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啊。
“慢着!”袁怡雯一阵惊喜,云沫终于肯救她了。
“你……是哪家的小姐?我劝你还是不要管闲事的好,这个女子可是出逃的官婢!”
萧云沫看着这凶神恶煞的士兵,心里一阵恶心。什么官婢,在你们眼里就是个皮相好看的摇钱树而已。
“既是官婢就是要贩卖为奴的吧,我正缺一个贴身丫鬟,开个价吧,我要买她。”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买她?一个寻常丫鬟的价格和青楼姑娘的价格可差得多了!
“这位小姐,可别说我没提醒你,这个丫头可是来历不小啊,你把一个罪臣之女放在身边做丫鬟,就不怕招来闲话吗?”
“这……”说到这里萧云沫还真是有几分迟疑。想爹爹当时在朝堂上只不过偏帮了袁德江几句就被皇帝训斥,如今她把袁德江的女儿带回府里,只怕也不太好。
袁怡雯见萧云沫面露难色,不管不顾的喊道:“求萧二小姐救我,二小姐放我在身边,我一定会全心全力伺候二小姐,为二小姐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请二小姐救我!”
粉身碎骨吗?那倒也不必,留下你也不是没有用处就是了。
萧云沫残忍一笑,心中打定主意,对那些士兵说道:“我今日出门只带了五十两银子,你们看够不够?我要定这个丫头了。”
五十两?这是哪家的小姐竟然这么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是五十两。就算真的把这个丫头卖到青楼去也不过就是这个数了吧?
几个士兵见到有钱拿,又不用他们费事,哪有什么不肯依的?只见为首那人放下袁怡雯,从怀里拿出袁怡雯的卖身契,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就谄笑着过去接银子:“瞧小姐说的,这有什么够不够的,您尽管带这个丫头走吧。”
士兵们得了钱,欢欢喜喜地走了。袁怡雯膝行到萧云沫面前深深地磕了几个响头:“多谢二小姐,多谢二小姐……”
萧云沫点了点头道:“你先起来吧。跟我回府去好好收拾收拾,如此模样实在是不像话。”
来至萧府,袁怡雯被茯苓带去梳洗了,萧云沫去给她父亲请安,并禀告了在集市上收留袁怡雯的事情。
萧千山皱眉:“你留下她虽不是什么大事,但她到底……”
萧云沫也点头:“是的,爹爹,女儿明白。只是,袁大人到底也跟了您多年,咱们现在只不过是买了他的女儿,使她不至于沦落风尘,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她倒比咱们精心培养出来的茯苓还有城府,又见过大场面,以后女儿出嫁了她也能帮衬一二,岂不好?”
萧千山想了想,今后萧云沫嫁给三皇子后,身边自然是要有人帮衬,而袁怡雯罪臣之女的身份,最多也就只能做个同房丫头,连妾室的位分都够不上,萧云沫用着也的确是可以放心。这么一想,也就由得女儿去了。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吧,这事儿父亲准了。”
萧云沫喜道:“谢谢父亲。”
萧云沫回到漱玉斋时,袁怡雯已经收拾好了。穿得和茯苓一样,是萧府掌事丫鬟的服制。
云沫淡淡道:“嗯,这一身看起来顺眼多了。你今日入府,今后就跟在我的身边吧,到底是见过些大世面的,应该能有些用处。只不过……”
袁怡雯本来以为萧云沫是念及旧情才肯救她,却不想竟是因为自己尚有利用价值才会被她带回府来。
她不禁心底暗讽,家族变故之后的这段日子她也算是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了。只怕这萧府也不是好住的,不过比起被卖去青楼,她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呢?
萧云沫见袁怡雯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一阵暗爽。这种无聊的虚荣心让她觉得自己比袁怡雯高了不止一个头。
她看着袁怡雯似笑非笑地接着道:“只不过进了丞相府,不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如今你也不过就是一介奴婢。我且先给你改个名字吧,你日后就叫云苓吧。用着主子名姓中的字,又取丫鬟名姓中的字,既亲厚又不是本分,你觉得可好?”
袁怡雯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地板,萧云沫问她,她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是跪下给她叩了个头道:“云苓谢二小姐赐名。”
这一下倒把萧云沫闪了。怎么这就完了?以她对袁怡雯的了解,自己刚才的举动对她来说已经算是侮辱了,怎么袁怡雯没有一点不忿?
是她真是认清了自己的现状还是家里出了变故把她给弄傻了,连侮辱不侮辱的都不在乎了?
嘁,管她的,反正数落她自己很爽就是了。
萧云沫见云苓不接招,自己也难免无趣,就又生了一计,命道:“云苓,本小姐念在旧日之情让你入府就做了本小姐的贴身丫鬟,月例和待遇都比别人好太多了。这虽是疼你,却只怕对你这点子特别看在别人眼里发热,以后你在萧府就更难站了。这样吧,你且去低等下人房做一些粗使的杂役,一来省得别的家仆说闲话,二来也叫你锻炼锻炼,如今怎么说也不再是千金小姐了,该学会的活可都要学会呢。”
云苓只觉得心头一口热气顶了上来,却被自己生生压住,仍是那样面无表情地给萧云汐磕个头:“是,云苓谨遵二小姐之命。”
说实话,自从萧云汐那个贱人识相没跟父亲一块回京城,这萧云沫每天在府里不过就是听一听京中的八怪,打探打探三皇子的消息,最多也不过就是和母亲一起出门逛街,去庙里上香还愿什么的,实在无聊的很。
可她身边有了云苓这个丫头可就不一样了,可以每天以锻炼她的名义给她出各种难题,看着她干活笨拙的样子,自己的心里就忍不住的发笑。
不过却也在暗暗钦佩她的毅力,居然这样子都能挺下来。果然是吃过苦受过罪才能到今天这一步。于是萧云沫也不多加刁难,说好的一个月期限到的时候就把云苓带回了身边,吃穿用度一如茯苓,去对她隐约比对茯苓还要亲厚。
且说,这京城中萧家二小姐得了云苓这样的丫头都要细心调教,咱们那远在苏州的萧大小姐,可是招了一沓的新人啊。
这一日,来喜带着采买来的家丁、丫鬟、厨师,站了一院子。可这么多人站在这,却连一声咳嗽都不闻,可见这些人都是来喜精心挑选,算得上拔尖的人物,知道在见当家人这种重要的场合屏声敛气。
萧云汐正坐在正厅的椅子上喝茶,来财手里拿着一沓卖身契:“回小姐的话,这是按照您的意思采买的普通家丁十三人、会园艺的家庭五人、行武家丁六人、二等丫鬟两人、三等丫鬟六人,厨师两人,共三十四人的卖身契。按照您给的价码,这些人的身价银子一共花了三百六十一两银子,请小姐过目。”
萧云汐仔细看过每一张卖身契,又看了看账本,点头道:“不错,样样妥帖,记的很清楚。”
放下账本,萧云汐又道:“来喜,你请的两个厨师在哪里,叫来见我。”
“是。”来喜应了声,出去叫人,不一会儿进来了两个男子。
“回小姐的话,这便是小的给您找的厨师。这是一对父子,原也是得月楼最得力的厨子,只是家逢变故急需用钱,这才卖了身进咱们府的。”
萧云汐眼前一亮,得月楼,她是知道的。成日用颜惜柔房间里那些书来混淆视听,这次有关得月楼的事情她还真是在颜惜柔留下的旧书里看来的。
这个得月楼在前朝的时候是苏州最顶尖的酒楼,只可惜那个老板好赌,把这件酒楼卖出去了,在那之后得月楼就渐渐被松鹤楼抢去了名声和风头。只是不知这对父子又是什么情况。
“哦?得月楼的厨子?既如此,你们俩且说说,为什么来我的府上应职?”
那个岁数大的说道:“回大小姐,小的父子姓柳,就是苏州本地人。想来小的的手艺都是得月楼的老厨师一手一手调教出来的,怎知那得月楼的老板竟越换越没有人性,我这一家上下……”
话还没说完,这位柳大叔就哭了起来,萧云汐皱眉,问旁边那个年轻一点的:“你来说。”
这个小柳却是看起来淡定多了,他行一礼道:“回大小姐话,小的名叫柳锋,从小跟着父亲在得月楼学厨。最近小的家中祖母、母亲、妹妹接连重病,需要银子医治。只是这几位的病都得用人参,小的家里无钱购买,向那得月楼老板赊账,岂止竟让他们打了出来。小的父子走投无路,幸而遇到小姐府上请厨子,于是就毛遂自荐,换了身价,那银子正好可以给家中的亲人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