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重拉开车门,漫无目的的扫视了一圈儿,将小男孩抱了进去,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
“告诉叔叔,她在哪儿?”
卖报小孩看了看面前的红曲,脸上有些害怕,指了指,不敢再看,一头扑进了万俟重的怀里。
万俟重淡淡的抱着人,拍了拍他的背,缓缓开口。
“我不知道你是人是鬼,也不知道你是真实存在还是这个孩子的幻觉,但秦易说他也看见你了,所以我才来问问,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当初这人还是皇子的时候,也是这般问她,只是那年他被兄长陷害,千刀万剐,不得善终。
再一世,他是初登宝座的皇帝,她以为这一世他应该能够有个好的结局了,然而他却被自己心爱的女人夺了国,丢了家,一床破席,被那样丢在了乱葬岗。
每一世,他都会这么问她……
她是谁,她不过是一个异类罢了。
“你和祖堂里的酒是不是有什么联系,还是真如爷爷说的,你是那酒中的仙子,既是仙子,就不该害人才对。”
卖报小孩埋在万俟重的怀里,对这个姐姐讨厌不起来,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就带着这个叔叔来找她,他心里有愧。
此时听到万俟重这么问,他抬起了头,声音稚嫩。
“姐姐说她是阎王爷,掌管人命气数。”
红曲听到小男孩的这句话,淡淡的笑了笑,一手撑着脑袋,大红衣袍散了一地,雪白的双腿就那样屈在车厢里。
尽管她没有穿鞋,脚上却没有一丝的泥,依旧白皙。
万俟重听到小孩的话,淡淡的笑了笑,阎王爷?掌管人命气数?
命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这世上,哪里来的什么阎王爷。
“这孩子既然能够看见你,那我应该也能的,我有很多话想问你,能让我看见你吗?”
红曲点点头。
万俟重只觉得一块红布突然遮住了眼睛,柔软布料划过脸颊,带着一丝女子的体香,他的脸意外的红了起来。
红色弥漫过后,他就看到了懒懒撑着脑袋的女子,她的衣袍映着阳光,红的刺眼,淡淡的金线洒在她的身上,如谪如仙。
她不怕阳光,至少她不是鬼。
她很美,狭长的凤眸缓缓的眯起,肤如凝脂,鼻子挺翘,额头间的赤色火焰标志,似乎会流动一般。
“我叫红曲。”
红曲……
万俟家是酿酒世家,他自然知道红曲是什么,那是一坛酒中的灵魂,所以这人真如爷爷说的,是酒中仙?
“我非仙非妖,只是一个异类。”
万俟重的目光缓缓移开,打开车门,将小男孩安顿好了,才又重新回到车里。
这个女子的出现,打破了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原来这世界真的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事物,就像面前这个人一样。
“那孩子说你掌管人命气数,是真的吗?”
红曲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将玉壶从腰间摘下,仰着脖子喝了一口,满足的眯了眯眼睛。
万俟重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是他现在的脑子很乱,短暂的怔愣后便淡淡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红曲整个人都窝在了软座上,对于万俟重的质问没有丝毫的不满,嘴角勾了勾,整个人宛若红莲成精。
“不是我要杀他们,这世间的事,都讲究一个因果循环,上辈子他们三人在这个地方强奸了一个女子,杀人分尸,今生他们葬身此地,这不过是判决书上对他们的惩罚而已。”
红曲看淡了人间生死,早已习以为常,她恣意,她张狂,她千百年来游戏人间,早已见过了各种场面,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掀起她内心的波澜了。
万俟重不说话,闭眼靠在后座上,似乎是在沉思。
红曲见到他这个样子,缓缓的笑了,眼尾弯弯。
“万俟重,不管转世几次,你都是老样子,不过可惜了,每一世你都不得善终,这一世,你活不过三十岁。”
万俟重缓缓的睁开眼睛,他现在已经二十八了,也就是说,他只有两年的寿命了?
两年,够他拔掉北城的那些大家族么?
到现在为止,他竟然不是担心自己要死了,长久的军人生涯,让他总是把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他身后那么多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他们的亲人,都要由他来保护。
红曲依旧淡淡的,她能看到一个人的过去,却看不见未来,况且面前这个人的未来,她从来没有看透过。
每一世惨死……
每一世轮回……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会被命运这么惩罚,可怜也可敬,至少这一次次的轮回中,他的那颗心脏,依旧柔软。
万俟重开了车,知道这个时候就算把秦易叫上来,他也不会来的,那人杀人不眨眼,没想到竟然怕鬼。
不一会儿,汽车就驶回了万俟家的宅子,门口的管家依旧恭恭敬敬的弯腰,但是对于红曲,他似乎是看不见。
万俟重去了大堂,看到祖堂前的那坛酒,指尖在上面划了划,眼神看着红曲,带着一丝询问。
“我能打开吗?”
红曲耸耸肩,白皙修长的腿就那样踩在地面上,腰间一个简单的结,似乎她的全身上下,除了一件袍子和一个玉壶,真的什么都没有。
万俟重的指尖缓缓的揭开了那酒的封印,脑袋一懵,再睁眼的时候,到了一栋木制的小房子前,房子的周围全都是参天古树,古树上是一条一条的红丝带,每一条红丝带上都有一个名字。
或者说的准确一点儿,那是死人的名字,这一片天空,竟然全都是死人的名字。
原来那坛酒里,竟是这样的乾坤。
“它是我的家。”
红曲的身影缓缓的出现在他的身后,万俟重揉了揉额头,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有些匪夷所思。
“你说你看了我几世轮回?”
“嗯。”
红曲从她的旁边缓缓走过,白皙的脚掌踩在软软的草地上,红色衣袍轻轻鼓起。
“我只管生死,插手不了人间的事,我若插手,你的下一世只会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