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重放下碗，带着秦易便出了万俟家的宅子，踏上苍青色的军车，警卫员油门一踩，那车便开了出去。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的是，车子里并不只是三个人，加上红曲，一共四个。
红曲无趣的看着外面的风景，板棚林立，映着海棠花的花伞穿梭在行人之间，空气里淡淡的脂粉气，道路两边的很多酒楼上都垂下厚重的布幡，在阳光里泛着岁月的黄渍，处处都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不一会儿，汽车便到了发生车祸的地方，哪里早已被警卫员用白色的封条圈了起来。
万俟重下了车，张起的尸体已经被人用一张白布盖住，他走过去，将白布打开，惨不忍睹的人脸就那样出现在他的眼前，半张脸完全被碾压的稀巴烂，红的，白的脑浆零落在地上。
周围的人纷纷退后了一步，有的甚至已经捂着胃呕吐了起来。
白珏带着军帽，眉头紧锁，同一个地点发生三起车祸，还是在一个月之类，他们若是不给个说法，百姓肯定会开始瞎猜。
“这种小事本来不该麻烦你的。”
毕竟万俟重这样的人，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又身处高位，车祸这样的小事，本就应该交给其他人去办。
“无碍，我最近刚好没事，可有什么收获？”
然而还不等白珏回答，一个吆五喝六的声音便传了来。
“都让开，都让开，李警官要来破案子。”
穿着藏青色军装，满脸横肉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上身的军装已经遮盖不了水桶一样的肚子，扣子被撑开了几颗，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
万俟重的眉头皱了皱，这种人要是脱了军装，别人只会觉得他是一个土匪，和军人完全扯不上关系。
红曲在车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不小心对上万俟重看来的目光，眉毛一挑，一丝笑意在嘴角缓缓晕开。
手中的玉壶一扬，灌了一口酒进自己的嘴里。
嚣张的人似乎这才看到车祸现场的那尊大佛，吓得腿上一软，差点儿跪在地上，主帅怎么回来了？
万俟重根本懒得搭理对方，现在的北城大家族中，很多都已经从根部开始腐败了，除了收刮百姓的血汗钱，什么也不会干，李家就是其中一个。
他早晚会把这些老鼠屎一颗一颗的捡出去。
白珏也了解这个人的性子，冷漠，诡谲，对那种见风使舵的小人物，他估计都懒得施舍眼神。
“没有什么发现，这三次……似乎都是意外，只是未免太巧的一些，不合常理，还有那个小男孩的话，很诡异。”
万俟重的心里一沉，目光又看向了自己的车，声音沉稳。
“尽量给百姓一个心安。”
“我知道。”
白珏点点头，这人的意思他明白，再破不了案，哪怕是瞎掰一个理由，也得先安稳百姓了再说。
“那个孩子呢？”
“在那儿呢？”
他指了指孩子的地方，却看到那孩子缓缓的站了起来，朝着万俟重的汽车走了过去，扬着小脸，尽管看起来很害怕，但是他握着拳头，似乎在和车里的人交流着什么。
可那车里……并没有人……
小孩眼眶通红的看着车里的红衣姐姐，努力仰着脸，声音清脆。
“姐姐，你为什么要害他？”
红曲的眼里有些笑意，看着这个倔强的小男孩，将玉壶缓缓的收了起来。
“那不是害，他们的阳寿已尽，会死在这里，那都是命。”
卖报小孩不懂她口中所说的命，眼里掉下了泪珠。
“那之前的两个叔叔，也是因为命吗？”
红曲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伸出指尖在小男孩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声音带了一丝丝认真。
“是啊，都是命，善恶有报，因果轮回，他们前世在这里害了一个女子，所以今生要遭到报应，明白么？”
小孩点点头，似懂非懂。
“那我会和他们一样，也死在这里么？”
红曲挑挑眉，狭长的眼眸勾了勾。
“不会，你的上辈子是个好人，好好读书吧，会有出息的。”
小孩擦了擦脸上的泪花，咬咬唇打算离开，然而刚走几步，他就回头，看样子是有些犹豫。
“姐姐，你是阎王吗？我妈妈说，掌管人命气数的，是地府里的阎王爷，可你明明是个女孩子……”
红曲的眼里一顿，这世间哪里有什么阎王爷啊，这些都是大人编来哄骗小孩子的，只有她红曲，一个非仙非妖的异类。
“算是吧。”
她淡淡的答道，小男孩点点头，刚刚的恐慌刹那间就消失了。
只是他的举止，在别人看来太诡异了一些。
万俟重和白珏的脸上都有些不好看，又想起了那孩子说的，一个捂住了开车人眼睛的红衣女子，难道那女子，就在万俟重的车上？
万俟重脚步一抬，就要向自己的汽车走去，看样子是打算坐着它回家。
“万俟重！”
白珏一把拉住了人，有些事，向来是宁可信其有的，摇摇头，示意他换一辆车。
“我不信这些。”
万俟重淡淡的拿下白珏的手，先是走到小男孩身边，蹲下身子，尽量让自己脸上缓和一些，语气带着诱惑。
“小朋友，你刚刚在和谁说话？是那个红衣姐姐么？”
小孩一抬头就看到了面前穿着军装的高大男人，对着穿着这身衣服的人，不能说谎，这是妈妈说的。
“嗯。”
万俟重心里沉了沉，继续开口。
“那她现在还在车上么？”
小孩又点点头，万俟重牵过对方的手，到底是不是有人装神弄鬼，他待会儿就会知道了。
“那好，叔叔想跟那位姐姐说话，可是我看不见她，你帮帮我好不好？”
小孩继续乖巧的点头，小小的手被万俟重握在手里，心里瞬间安定。
而这一幕，却是把秦易吓个半死，反正那辆车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靠近了。
刚刚小男孩的话他都听到了，那女子就在车上……
他居然还坐了那汽车过来，想到这，浑身泛凉，腿脚有些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