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师父!”那一刻她也意识到自己方才似乎太过激动,可是她就是忍不了,也不想忍。自己为什么要学这一身的本事,除了自强,更为了保护身边重要的人。自己柔弱的时候,尚且不是那种粉面可欺的,没理由变得强大了,还要畏首畏尾。
“知道对不起,就好!把瓦递给我!”
广陵子板着一张脸过来,刘文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都没外人,我就倚老卖老直说了,你们和徐玉的事,我虽没有亲眼见证,但多少能猜到些。三天之内,只要他诚心悔过,你们所有的人不许为难他!”
“没人为难他,只要他别为难我们就行!”容心嘀咕道。
广陵子瞥了她一眼,“阿文,你能原谅你师兄吗?”
“如果他肯承认他错了,既往的一切,我可以当没发生过!没事的话,我去采药了!”刘文一揖手离去。
“秋寒,快上来搭把手,这么大一片,你想我忙到天黑啊!”
广陵子一跃而上,三人很快补好屋顶。大功告成,夫妻俩从屋顶上跳下来,见她坐在梯子旁边,神情恍惚。
“还在想刚才那事儿?”
她点了点头,“师父,我们要在这里住很久吗?”
“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怎么在这方面如此糊涂呢?”水溶月摇了摇头,斥责她不该被情绪蒙蔽理智。
“糊涂吗?如果是换了浮沉子,你会原谅他吗?”
见她被问得有些犯难了,广陵子道:“丫头,你是说徐玉已经变得和浮沉子一样?他毁了你的容,还要杀了你?”
“他是没有毁我的容,但我却几次三番死里逃生!”
“那我问你,当初我叫你没处理好和徐玉的关系,别靠近阿文,你可做到了?”
她被广陵子的反问,驳得哑口无言。
“有因必有果,你以为你的是小因,可到了他那里未必就只会酿成小果。感情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再羁绊上一些琐碎的恩怨,其麻烦程度,不消我解释给你听了吧?”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观里的米好像不够了,我下山去买些!”
“唉!又走一个!”水溶月叹息了一声。
“走就走吧!我本来就不赞成他们在一起,一个是孤星,一个是煞星,分则两利,合则俱伤,你看他俩撞到一起,几时发生过好事?”
“秋寒,你过分了,不许你这么说我徒弟!”
“我只是依书直说!”
“那万一书上写的是错的呢?徐玉的命,不是叫韩少峻给改了吗?说不定他俩的命,也跟着改了呢?”
“可我还是觉得,阿文最好的归宿,是继承师父的衣钵!”
“当道士?”水溶月扁了扁嘴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师父,竟然希望自己的徒弟孤独终老!”
水溶月搬着梯子,正要进杂物间,正好看见刘文在转角处傻站着,赶紧冲广陵子使眼色。
“臭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偷听了?”广陵子一半责骂,一半心疼。
“师父,那我是孤星,还是煞星?”
“孤星!”
刘文咧嘴一笑,“咳!我还以为是天煞孤星呢,没想到好这么多。”
他背着药,退回后院,心里既无奈又苦涩。
山下没多少户人家,秦牧很容易就找到了徐玉,将韩馨儿受伤的事告诉他。徐玉拄着拐正要上山去,俩孩子醒了,吵肚子饿。
他见他只有一只手,腿脚又不便,便想善意地帮一帮,但被徐玉明言拒绝。这时,徐妙看见蹿出来,看见了秦牧,越看越觉得这个大哥哥,特别顺眼,吵着要和他玩儿。
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孩儿,他不好拒绝,而徐玉一贯对俩个孩子比较宠溺,便由得他们胡闹。
捣鼓了半天,才带着俩个小孩儿一起往道观而去,正好和从山上下来,满脸怨怼的容心照面。
她白了他一眼,他冷笑了一声,不以为然。
突然,她回过头,“牧儿,走帮我拿东西!”
“大哥哥,你不要跟她去,她是坏人!”
“你个小孩儿,懂什么好坏。”秦牧掰开徐妙的手,跟上容心,“未来师娘,咱们去拿什么东西?”
“未来师娘?这么多年,还没成亲!”
她尚未走远,听见他这几句,火冒三丈,又回过头来,怼道:“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你们不是情比金坚吗?怎的时至今日,还是未来师娘,该不会是他根本就不想娶你吧?”
见她就要冲上去,秦牧赶紧拦着,“都是我的错,师娘咱们别搭理他!”
“别叫我师娘,我和你师父还没成亲!今天我定要教训,教训这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师娘,你别冲动,冷静!淡定!”
“薄情?薄谁的情?你吗?真是笑话!像你这样朝秦暮楚,自以为是的青楼女子,他厌倦了也很正常!”
“别以为你残了,我就不敢打你!”她卷起袖子。
“太师父,太师父……”秦牧对着山上大喊,那山不高,没喊多一会儿,广陵子就出来了。
她的巴掌来没落在徐玉脸上,广陵子就站在跟前了。
“太师父,你来得正好,要打起来了,我劝不住!”秦牧退到广陵子身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容心黑着脸继续往下走,秦牧跟在后面,不敢开口说话。
刘文和水溶月站在门口,俯瞰着下面,大致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来了就进去吧!”
俩小孩儿对广陵子已经有阴影,看见他便躲到父亲身后。
袁道士终于睡醒了,长伸了个懒腰,“你们怎么都杵在门口?小月儿,喜欢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闭嘴,叫嫂子!”
“什么?你已经嫁给梅秋寒了?”袁道士惊愕地看着她,一副失恋的模样。
“不嫁给我,难道还嫁给你?道长!”广陵子缥缈着来到门口。
道士眼珠一转,“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好歹我们也是几十年的交情,喜酒也不请我!”
“你这弯儿,倒是转得很快,今天不就是来请你喝喜酒的吗?”
“师父,师父,你和他们很熟吗?”徐寒扯着嗓子问道。
“师父?哈哈哈……”广陵子一听,仰天长笑。
“梅秋寒,你又笑什么?”
“我徒孙管你叫师父,你说你该叫我什么?”
“瞧你那嘚瑟样儿,我和你有半文钱的关系?还是我的能力和你有半文钱的关系?”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小气!”广陵子刻意牵着妻子进去,气得那道士直跺脚。刘文跟在后面正要进去,忽然被他拽住,“小伙子,我看你眉宇间透露着不凡,不妨拜我为师,入道修仙?”
“收起你的如意算盘吧,那是我徒弟!”
“抱歉!”刘文一揖手,辞去。
“梅秋寒,你给我站住,怎么好事都叫你占了?凭什么?凭什么?”袁道士冲上去跟他理论。
徐玉这一路走得艰难,几百个台阶,从前也就是一口气的功夫,现在却累得满头大汗。好在俩个孩子比较懂事,没有要抱抱。但也可能是因为这条路,他俩走得实在是太多了。
“爹爹,你走得实在太慢了!”俩小孩儿,先一步爬到门口。
徐玉没有回答,努力地往上挪。那是个小观,客房总共也就那几间,唯一一扇开着门的,定然就是韩馨儿的所在。
前院里吵吵闹闹的,可是没有人搭理他,那从前是一群无比熟识的人,他就这样灰溜溜地,艰难地迈着步子。
韩馨儿头破了,淋了雨滚烫如火炉一般,清瘦的脸上挂着至多半两肉。
“爹爹,娘怎么了?”徐寒看父亲很担心。
“啊,听说摔着脑袋会死……”徐妙正要脱口而出,就被父亲喝止,委屈地抹眼泪。
“知道你娘为了你受了多少苦吗?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又说我不懂……”她嘟嘟嚷嚷地出去,徐寒也跟着,姐弟俩蹲坐在屋檐下。
袁道士,在那边没讨着半点便宜,感觉自己这道观,像是被别人霸占了。瞅着两个小家伙,垂头丧气地蹲坐在那里,便想过来逗一逗。
“寒儿,妙儿,来了怎么也不叫师父啊?”
“叫了你会搭理我们吗?”徐寒道。
“挺机灵的,但是你没叫怎么知道我不会搭理你们呢?”
“我们现在不想搭理你!”徐妙直截了当。
袁道士有些急了,捋着他那宝贝胡须,“喔,我明白了,因为上午那坛子酒?”
俩姐弟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然后整齐地把脑袋耷拉下去。
袁道士往房间里一瞥,“两个没良心的家伙,你们娘十月怀胎,那么辛苦生下你们,现在她病得那么重,还在这里争风吃醋。”
“十月怀胎是什么?”
“争风吃醋是什么?”
二人好奇地抬起头来,仿佛之前的阴霾,都是过眼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