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计不用二次,韩少峻虽然懊恼,却没有迷失理智。陇蜀王感念子阳真人的救命之恩,欲派人在凤栖山为他修建宫观,被他婉拒。
因他不滥用民力,更加地被百姓尊崇,清静地凤栖山开始变得门庭若市,求签问卦者,寻仙问道者不计其数,都被拒之于门外。
二月下旬,那小五遵照主人的吩咐,带着一锦盒又来了。
“都回去吧,都回去吧!师父今天不见客!”秦牧将堵在门口的人驱散,又看见了上次送包袱的人。
“诶,小兄弟,小兄弟……”小五堆笑着上前来。
“请回吧,师父今日不见客!”秦牧虽跟随师父学艺,却并没有入道。
“小兄弟误会了,我是来送东西的!”小五将盒子呈上。
“噢,我想起来了,你是上次送包袱的,请等一下!”秦牧进屋片刻,将他上次送的包袱带来,“抱歉!我们没找到你说的那人,包袱还你!”
“这……”小五有些犯迷糊了,将包袱收下。
“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等等,这锦盒是我家先生给子阳真人的!”小五再次呈上锦盒。
“我师父不收礼,回去吧!”
“我家先生说了,不是礼物,只是代人转交!”
“何人?”
“先生说,真人看了便知晓!”
“牧儿,收下!”
师父发话了,秦牧便将锦盒收下。小五下山,怕带着包袱回去不好交差,打开一看里面也没什么重要的物件,便随意丢弃在了路边。
“师父,这盒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盒子不是在你手里吗?”
“那人指名道姓地找你,不会是已经识破了你的身份吧?”
“既来之,则安之。”
秦牧打开盒子,“师父,这是你的《庄子》,还有同心结!”
“诱敌之计,丢了!”
“师父,这样做未免太刻意了!”秦牧有些不悦。
“怎么,你有异议?”
“牧儿不敢,只是觉得纵使不念及你们以前的情意,看在太师母的份上,师父也该下山去救人,可师父不仅不去,也不许太师父去,实在叫人不服!”
“阿文,你的徒儿不服你,你该怎么办?”广陵子进来。
“等他长大了,见多了世面,自然就懂了!”
“就算是长大了,牧儿也不懂师父的心意,牧儿只知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哈哈!”广陵子笑了,“娃娃啊,你可只有十三岁呐!”
“牧儿你未免把这诗句的意境理解得低了些,既是误负时光,那你此刻便该用功学习!去吧!”
“哦!”秦牧垂着头离开。
“其实牧儿说的不错,心儿丫头该救!为师决定下山一趟,了结了这桩恩怨!”
“师父莫急!牧儿所说,徒儿并非不懂,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广陵子自然知道时候未到,只是见妻子日日焦灼,顾不了那么许多。
“阿文,你未免顾虑的多了些,那韩少峻从前虽然厉害,但现在已是废人一个,何惧有之?”水溶月抱着孩子进来。
“师娘!”他起身一拜,水溶月侧身不搭理,“师娘莫急,那韩少峻城府颇深,一再明目张胆地试探,分明就是故意引诱我们前去。敌暗我明,贸贸然出手,极易误中陷阱!”
“他不过就是会用点儿毒,难道我们三个人还斗不过他一人吗?”
“师娘此言差矣,正所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上次他筹谋失败,这次必定会有更大的阴谋。且我此前从未暴露过身份,可今日来人点名道姓地要将东西交道我手里,恰好发生在去王宫走了一遭之后。”
“阿文,你是想说,他在使一招连环计!”
“极有可能!现在的情况是,我们不知道他在哪里,有何意图!一旦我们上当,必然会被牵着鼻子走!”
“那我咱们就这样干坐着吗?”水溶月瞧了一眼这师徒俩,都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急的火烧眉毛,“万一心儿吃了什么亏,你们就后悔一辈子吧!”
“师娘放心,她是不会吃亏的,如果我是韩少峻,手里握着一张好牌,一定会好好利用!”
“刘文,你真是越来越会摆架子了,名气大了,心也硬了,是不是?”水溶月把孩子塞给丈夫,“抱着,我去!”
“溶月!”
她刚撒手没走几步,孩子就哇哇地大哭起来。
“好了,我去,不就是付出点代价吗?早晚都会有那一天!”广陵子上前把孩子交给妻子。
“师父!你不可以去!”刘文咬了咬牙,“你去了,以后再想和师娘有安生日子,恐怕就难了!我去!”
“真的吗?师父,我跟你去!”秦牧兴奋地跑过来。
“你去做什么,好好地学你的医术!”刘文背上剑,便下了山。
“分都分了,为什么还要来纠缠,没完没了,没完没了!唉!”广陵子愤懑地往后山而去。
秦牧看太师母要发火,怯怯地躲到一旁背医书。
容心寄居在知州府,忐忑难安,一日忽闻琵琶之声,原来是府中的歌姬正在训练,便借了弹奏一曲,以舒胸中郁闷。
那周知州自从见过病中的她,便起了思慕之心,又闻见她指尖之下的声声泣泪,更加不能自拔。本就已是怜爱有加,此后更是百般献殷勤,花样层出不穷就差没将一颗真心剖出来,摆在她面前。
是日,她又拿起剑,可是没两下胸口便剧痛,头眩晕的不行。探花而来的周知州,见她摇晃着要倒,便上前相扶。
“阿文!”许是相思太甚,恍惚中她看见了刘文。
“阿文?姑娘怎么知道我单名一个文字?好,就叫阿文!”
片刻又缓和过来,发现自己依偎在那知州的怀里,赶紧起来,“对不起!我方才有些不适!”
“无碍!那姑娘好好休息,莫要太过劳累!”那周知州虽是内心惊喜,却不敢表露,唯恐被误认为是登徒浪子,正要辞去,忽然听得一声,“周大人请等一等!”心中又喜,转过身来,“姑娘,还有何事?”
“多谢您的搭救之恩,照顾之情,来日若有机会,小女定当图报!小女已在贵府叨扰太久,不敢久留,今日便是想向大人辞行!”
“可是你的伤还没好,如果你一人能直走出府,在下定然不敢阻挠。”
“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莫说是出府,就算是走上十里,也是无碍!”
她不服输,走走歇歇出了府门,那知州有言在先,自然不敢阻拦,只是看她东倒西歪的模样,放心不下,一直尾随在后。
她看见他跟在后面,又故意装得很坚强,可又实在累得厉害,看见一个路边摊便一屁股坐了下去。老板的口音,她听得不是很懂,便叫了一碗面。
一会儿的功夫,面来了,她尝了几口,辣得馒头大汗,连喝了好几碗茶。
“别撑了,回去吧!天大的事,等伤好了再做也不迟!”
“不,我不回去!老板,再来碗面,不要辣椒!”
“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倔强地姑娘,也罢今日无事,我便陪着你!”那知州也叫了碗面,在她对面坐下。
“我们非亲非故,大人何必如此?”
“听听你自己说话的语气,有气无力,但凡是一个有良心的,都不会将你丢在大街上。你这病恹恹的样子,今日我放你走了,来日衙门里定会又多一桩公案。”
虽然他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坏人,但她实在不想领他的情,“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我意已决,大人还是请回吧!”
她吃了面,感觉又有了些体力,向那老板打听了凤栖山的方向,便继续往前走。
走了不到百米,脚下发软,一时间又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事物,瘫坐在地上。
“这下服气了吧?”
她不理,歇息了片刻,强撑着又站起来。城门方向是一段下坡路,她脚跟不稳,摇晃着又栽倒,一直翻滚到坡下。
“姑娘,你没事吧?”
她翻身一看,是个青衣道士,面容酷似刘文。
“容姑娘,你没事吧?”那知州担心地去扶她。
“我没事,你让开!”她将他推开,自己爬起来,眼前层层叠叠的影子,渐渐汇聚成一个人,“阿文!”
“贫道道号子阳!”
“原来是凤栖山的子阳真人,真是闻名不如见面,竟是如此年轻!”那知州一揖手。
“子阳真人!”她苦笑着,又瘫倒下去,“你真的出家了,半点情面也不留!”
“前尘均已成为过往,姑娘何苦执念。贫道今日下山,乃是奉师父之命前来相救,既然你无碍,那便就此别过!”
“你当真如此绝情?”
刘文没有回头,拿拿着拂尘,泰然自若地往回走。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哄闹,“哎哟,撞墙啦,撞墙啦!”
沉寂的心弦,忽然紧绷,回头一看,她已经满脸鲜血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