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姑娘,容姑娘……快来人!”那知州正要叫人。
“且慢,让贫道看看!”
他如今也算是有些声望,那州官便没有阻拦。他在创口撒了些止血的药粉,又替她诊了脉,瞧出了端倪,又看了看她的舌苔和耳背,愕然道:“你给她喂了毒?”
“毒?本官乃是这夔州知州,如何能干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周知州叫屈。
“此毒寻常的药解不了,人我要带走,大人可有异议?”
“那本官与你同去!”
“大人乃一州父母官,就这样跟去怕是不妥,日后到凤栖山顶接人即可!”
“这……”
他话还没出口,刘文已经抱起她走出十米开外。只是这一抱一走,坊间又多了一桩公案,道他红尘难断,惹出一身风流债。
虽然她这两月消瘦了许多,可这一去二三十里,到的时候他的双手已经不能自然放下。
“怎么会这样?”水溶月一边心疼地给她擦洗伤口,一边懊悔,当时就该把她一起带走。
“师父,你的手没事吧?”秦牧看师父的双手一直在颤抖。
“没事!她额头上的伤没什么大碍,只是中毒了,有些棘手!”
广陵子诊断了一番,摇了摇头,“毒入肺腑,得尽快医治,否则性命难保!”
“那你们快治啊!”
“师娘有所不知,配置解药,需要两味罕有的药草,一味是紫茎雪兰的根,一味是浊龙藤的叶。尤其是那紫茎雪兰,医书上也只是提到过。”刘文道。
“那怎么办?人命关天,就算再难找,也要去找啊!”
“要命的是紫茎雪兰,据说生长在高山雪谷,就算侥幸找到了,也已经回天乏术!”广陵子道。
“这个韩少峻,究竟想怎么样?”水溶月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感觉整个人都快炸了。
“也许我们可以采用以毒攻毒之策,先拖延一段时间!”刘文道。
“还有一策,可以一试!”
“还有什么就快说,别吞吞吐吐的!”水溶月心急如焚。
“上午我在你那小寒潭,瞅见几条赤尾滑鱼!”
“师父,你说的可是那种生长在雪池里,百年难得一见的赤尾滑鱼?”
广陵子点了点头,“没错!据说此鱼的鱼鳃乃是不可多得的良药,只是它浑身的鳞片带有剧毒,触之轻者衰老,重者命丧当场。”
“好狠毒的心,原来他早就计算好了!”水溶月恨道。
“太师父,咱们不用手捉,将它钓起来,不就行了吗?”秦牧道。
“此鱼只在恰当的水温里方能存活,一离开寒潭便会死去!”
“那那人又是如何捉得此鱼,将它放进潭中呢?”秦牧问道。
“牧儿问得好,不就是用几块硝石吗?这事交给我来办,到时候杀鱼取鳃,便是你们俩的事!”水溶月道。
于是广陵子去找硝石,刘文去寻浊龙藤。
周围的峭壁都寻遍了,最近的只剩下夔门附近。乘船在崖下,观摩了许久,隐隐间似乎看见崖壁上又几条浊龙藤,只是那儿断崖壁立,攀爬起来十分困难。
他买了飞钩和绳索,好容易爬到近处,采到了那藤叶,绳索却突然断了。迫不得已,对着崖壁猛登一脚,往江水中急速掉落,那一刹他看见了站在崖顶阴笑的韩少峻。
他以为他自幼在深山长大,不懂水性,而那处又水深流急,必死无疑。怎知他大难不死,自己爬了上岸,在返回的途中还发现了他的另一阴谋。
刘文不敢耽搁,带着藤叶即刻返回山中,广陵子夫妇已经顺利捉得那赤尾滑鱼,并准备好了其他的草药,两根长铁针取了新鲜的鱼鳃做药引,众人分毫未伤。
只是刘文因为连日奔波,又坠入那寒冷的江水,感染了风寒,高热咳嗽不停。
“心儿,来!快把药喝了!”水溶月端着这碗好不容易得到的解药,来到她的床边。
“师父,我不喝!”
“听话,快喝下,这药可是大家冒着生命危险,费了极大的功夫才得到的!”
“我一心求死,这药你还是拿走吧!”
“你这孩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人家苦巴巴地追着你,跟你求婚你不依,现在倒好要死要活的,你真是要气死我!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
“对不起,让您看走眼了!”她病恹恹地钻进被子里。
“不喝算了!”广陵子进来夺过那碗药,放在一旁,又将妻子拽出去,“如此自私任性,就让她自生自灭得了!”
“秋寒,她还是个孩子!”
“孩子?你看人家像她这年纪,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他指的是韩馨儿。
“让我……来吧!”刘文扶着墙出来,一路咳嗽声不断。
广陵子拂袖而去,摇篮里的小孩儿又哭了,水溶月赶紧去安抚。
“师父,我来扶你!”
“不用!咳咳咳……”
刘文拒绝秦牧地搀扶,沿着墙慢慢地走进去,“你……咳咳咳……这又是何必呢?”
她听见他急促地咳嗽声,探出脑袋来,看他嘴唇发白,面容憔悴,那一声声地咳嗽皆是从肺部深处发出的铿锵之音。
“你病了,吃药了吗?”
他没有回答,摸了摸她的药碗,“你的药要趁热喝,凉了效果就不好了!”
“阿文,我们一定要像现在这样吗?”
“木已成舟,接受现实吧!我看那知州对你不错,送了不少的补品,我让牧儿替你收下了,好好生活,珍惜眼前人。”
“我不要他,我只要你!”她伸手想要抓住床边的他,岂料他退后了两步,只得黯然地流下两行清泪,“那是个误会,我送你的其实是一对娃娃,只是在路上拌碎了。我不知道,石头雕刻的也会那么容易摔碎!”
她见他只是扶着墙咳嗽,并没有半点反应,又继续道:“是我不好,总是怀疑你,猜忌你。是我太偏执,又冲动,总是给你惹麻烦,以为自己想的都是对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的药有些凉了,我让牧儿给你热一热!”
“阿文,你不要走!好吧,我承认那娃娃是我临时装进去的,可能当时雕刻时选的石料并不好,我忘记了你的生辰,还理直气壮地对你乱发脾气。其实你每次送的礼物都是很认真的在准备,是我不懂得珍惜!”
“牧儿,牧……咳咳……”
“看在我千里迢迢来找你的份上,你就不能多听我说会儿吗?”她说着从床上爬起来,“我想早一点追上你们,可是马快到夔州路的时候死了,又摔伤了脑袋,不省人事!”
“这就是天意,认命吧!”
“我不相信什么天意,如果上天不想我们在一起,又为何要让我们遇见?你若真的都放下了,为什么不敢回头?”她太激动,从床上掉了下来。
刘文于是回过头来,“并非我不敢面对你,只是不确定是否感染了时疫,怕传染你!”
“究竟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情如逝川 ,覆水难收!如今我已出家为道,你又何必要苦苦相逼?”
“为什么徐玉那么伤你害你,你都可以谅解他,换了我就不行?”
刘文摸了摸袖子,从里面拿出一包迷药,往她脸上一洒,须臾的功夫,她便昏倒在地。刘文唤秦牧将药再热一遍,又请师娘帮忙,强行将解药喂给她,自己搬到后山的山洞里去住。
没两日,那知州又来了,被她当面拒绝,连同之前送的礼品,一道退还,十分懊恼。
“师父,为什么没有见到他,他去哪里了?”
水溶月给她送饭,又被追问,“脚长在他身上,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乖,吃饭!”
“见不到他,我是不会吃东西的!”
“那你就饿死吧,九泉之下等着与他做对长久夫妻!别人都是徒弟伺候师父,我这师父伺候徒弟,还被威胁,你对得起我吗?所有人都围着你转,一哭二闹三上吊,那是泼妇!你好歹也是读过书的,就不能智取?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看上了你,气死我了,爱吃不吃!”
天天这样,她气坏了说了一堆胡话,权当是响鼓重锤!
她看见师父气得那么厉害,换位思考了半晌,觉得自己实在是过分了些,对不起大家!他从前就不喜欢这样的人,刁蛮如徐慧那样的丫头也会为别人考量,自己这样确实叫人寒心。
想着想着,便端起碗开始吃饭,嘀咕着:“智取,就智取,百千条计策,总有一条是管用的。”
“就说这响鼓,还得重锤,我要说重话你还不让,你看这下多有效!”广陵子道。
“是,是,你说的都对!然儿哦,看把你爹给嘚瑟的!”她这一逗,孩子咧嘴笑了,夫妻俩乐了好一会儿。
次日,她去那山洞看了一遭,发现那洞口并不大,便量了尺寸,向师父请教了一番,开始在那里敲敲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