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将军真是糊涂了,我们不过是在对戏文,你竟真的把它当成了诏书!”刘文咧嘴一笑,“不知我们犯的是怎样的命案,竟然劳驾您一位五品的将军,劳师动众地前来抓捕?”
“少装蒜!来人啦,给我绑了带走!”
“那就试试你的本事!”他把身上的包袱丢给容心,对着敌人拔剑相向。
“阿文,其实我们没必要和他们斗!”
“躲躲藏藏,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说的也没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本就不公平,凭什么为了别人的争斗,要我们躲到山里当野人。
几个士兵想要先将她诛杀,结果反倒误了卿卿性命。
韩顺就差没将袖子扯下来,可除了那个蓝布白卷,什么也没找到。这几年,他也举荐了好些人,可是大部分连小明王的面都没见着,就已经魂归极乐。
碍于丞相的权势,他不敢命人帮忙,现在只能期盼,宫里快点来人,否则又白忙活了。但情况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三年前他的剑术虽然精妙,但也就够得上个普通江湖侠士的水准。
可眼前发生的一幕,令他惊恐,非是他没见过可以以一当百的人,而是太快了,眼花缭乱间,数百甲兵手筋脚筋尽断,躺在地上嗷嗷直叫,而那发号施令的家伙,只断了手筋,急匆匆地逃走。
“心儿,你看我这招练得怎么样?”刘文脸上浮现一抹阴邪的笑,令她的心很是不安。
“阿文,我们走吧!不然一会儿又有追兵!”她背上包袱,上前去拉他。
“怕什么,为什么要躲藏?你说呢?韩将军?”他侧过头看了一眼韩顺。
“藏也没用,丞相手握重兵,为今之计,二位还是跟我进宫面圣!来人,快备马!”
“那岂不是做困兽之斗,我们走吧!听说南方风景很好!”
韩顺不敢阻拦,看着门前嚎叫的士兵,心里惊恐万分。又想到他说的舍得、困兽之斗、南方,赶紧带上银票、乔装打扮从密道溜走,一路南逃。
“阿文,你走的那样慢,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吗?”她看着他一脸轻松,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怕什么,越乱才越好,我就是要有些人知道,我刘文又回来了。”
“阿文,你这样让我好难适应,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是说了要报仇的吗?与其我们跋山涉水地去找他们,不如让他们主动来找我们。”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是我看你断了那些士兵的手筋和脚筋,这不是让他们生不如死吗?会不会,会不会狠了一点儿!我方才在想……”
“吞吞吐吐,你是在想,这几天我刻意地招摇,就是为了引发今天的事情,对吗?”
“是的!”她一咬牙,回答道。
“你猜对了!这确实是我的计划,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时一念之仁,没有断了徐玉的手筋脚筋,所以才刻意苦练了这么一招。初次尝试,成效还不错!”
“可是阿文,你从前不是常说医者当以仁者之心,行仁者之术吗?他是个坏人,可是他伤你一人,你却伤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他们不无辜,从他们不分是非的那一刻已经不无辜!我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狠心,他们的伤若是及时治疗,将来还是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只是再也不能成为杀人工具。少一些好战之人,世界难道不会太平许多吗?”
听他这样说,她的心似乎安宁了些,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广陵子师父,那么急切地找他,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担心他身上的伤吗?
谈话间,追兵来了,她严阵以待,可是追兵却完全无视了他们的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来抓我们的吗?”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既然有这么好的法子,为何一开始不用?”问了之后,她发现自己白问了,而后低头不语。
“当时没想到,我一向随性惯了,想到什么就用什么?出来这么久,前辈该担心了,我们回去吧!”
她点了点头,因为这正好切合了她的心意。
一路上二人互不搭理,尤其见着他那副怡然自得,无比沉醉的样子,她更是浑身不舒服。
到半山的时候,月亮升起来了。
“有话就直说,别憋在心里!”
“没什么想说的,就想知道分开的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
“夜路回去不太安全,要不咱们等天亮了再走?”
“不!我想立刻回去,你别岔开话题!”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糊涂的时候难受,清醒的时候更难受,那一团怒火压得我……”他越是回忆,情绪就越发地难以控制,心脏时而绞痛,时而像被针扎,时而又像是在被烈火焚烧,难过得真想立刻就把它剖出来。
但他不想自杀,为什么要自杀,他只能发泄,愤恨地在山林里舞剑,乱劈乱砍。
“阿,阿文……你怎么了?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你别吓我!”
清冷的月光透过稀稀疏疏的枝叶,照在他手里的寒剑上,照在他无比激愤的脸上,留下的除了恐怖、狰狞,更多的还是无法描述的苦涩。
她奋力地去夺他的剑,被掀翻,头险些磕在石头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丢了剑去扶她,还没扶起来,又变得激动:“早说让你走,你偏要留下,为什么要留下?为什么要留下?”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窜进脑袋里,上蹿下跳,颅脑因为它的存在,似乎即刻就要爆裂。它似乎在找一条出路,每个可能的缝隙都在努力地钻探。
她见他抱着头蹲在一旁,一会儿敲打,一会儿往树上撞,惊吓的心霎时间跳到了喉咙口。
“阿文,你别撞……”她越是拼命地阻止,他越是用力地往前撞,直到失去知觉。
“是走火入魔的后患,还是有人对你做了什么?都是我的错,我怎么能这么狠心地怀疑你!”看着怀里晕厥的他,她呐喊道:“老天爷,究竟要怎样才肯给我们一条活路?”
“心儿,你怎么哭了?”他睁开眼,正好看见她红红的眼眶,“嘶……我的头怎么破了?”
“你醒啦?头一定很疼吧?可惜我不懂医术……”
“不碍事!那些人没追来吗?”他扶着头站起来。
“那些人?”她惊讶道。
“对啊,我记得很多村民追着我们上了山,后面发生了什么,怎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真的没有一点印象吗?”
他迷惘地摇了摇头,“这些是你的行李吗?我什么时候换的衣服?不管了,反正现在行李取回来了,咱们回去吧!”
她点了点头,害怕他又激动,所以对昨夜的事只字不提,“东西我来拿吧,你快找些草药敷一敷,都肿了!”
“真奇怪,我的头怎么破了?”他嘀咕着走在前面,她在后面瞧着,心想他的情况真是半点也不容乐观,期望他那位神医师父快点找到这里。
“前辈,我来帮你吧!”到小木屋的时候,见着她正在洗碗,便上前帮忙。
“不用,就两个碗!小伙子,你这出去了一趟,怎么挂了彩?”
他摇了摇头,“你们聊,我回去了!”
“阿文,你还好吧?”
“没事!歇歇就好!”
简陋的床上,铺了些干草再铺上几张缝制的兽皮,加上那位前辈送的棉被,还算凑合。山坡上多这种野棉花,虽然不像寻常见着的那样饱满,但是勤劳的话,一天还是可以采到不少。看着他安静地睡下,她便出去四处寻找这样的野棉花。
“小姑娘,后悔了吧?”
“前辈,你怎么来了?”
“我在你身后站了很久,就看见你偷偷地抹眼泪,要是觉得苦就走吧!”
“我不觉得苦,他比我更苦!前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呢?”
“你们没有问过啊?好多年了,你们不来,我都忘记自己还会说话!”她说着也帮着采摘,“出去的路,一去一回也熟了吧?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采这些野棉花?”
“在这里劳动挺好的,我不想去外面!对了,前辈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一定很好听!”
“我叫水溶月,你叫什么名字?不打算出去,该不会是想留下来和我做长久的邻居吧?”
“叫我心儿吧!也许我们真的会做长久的邻居,水前辈你是怎么发现这个鸟语花香的好地方?”
“我?迷迷糊糊就到了这里,往事莫提,莫提!你们和广陵子是什么关系?”
“他是阿文的师父,你们从前应该也是认识的吧?”
“一点点,不太熟!另一面的草坡上更多一些,一会儿我带你去!”她勉强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