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小心!”刘文注意着浮沉子言语间,转动拂尘,长须中陡然呈现出一把利剑,险些刺中广陵子。
浮沉子见不得手,哼了一声,继续炫耀他的“英明”计策,“我给她最单纯的成长环境,将毕生所学传授给她,让她对我百依百顺,将她捧上了天,然后又狠狠地摔下来,就像她的哥哥。让她爱而不得,受人唾弃,骨肉分离,最后尸骨无存,尝尽人间至苦而亡!”
容心听着有些胆寒,就像来找刘文的路上,听百姓们谈论起那个吃人将军时的那般,浑身发颤,“你,你这个魔鬼!”
“哈哈,哈哈哈……”广陵子放声长笑,浮沉子以为他已经不能自已。
“是不是心痛欲裂?是不是内疚得想要以死谢罪?快!你手里不是有剑吗?”浮沉子不断地怂恿,水溶月倚着木屋听着他们的对话,默默地悲泣,作为徒弟的刘文只能祈祷师父没事。
“怕死了是吧?怕死我来帮你!”他见他不动,于是乎将自己手中的断剑刺向他的胸口。
广陵子往后一退,利剑一撩,险些将他的手臂削下来。
浮沉子一惊,难道这不是他的死穴吗?面对突然而来的凌厉攻势,感到十分意外,可是又一想,他想要报仇也是正常的。而他为了最后的决战,早已炼制了一种毒,最适合被仇恨驱使的人。
他抖了抖左手的袖子,一个小药瓶掉在了掌心,嘴角微微一扬。趁着缠斗的功夫,将蛊毒洒在广陵子身上,屏住呼吸,快速退到上风口。
水溶月见广陵子中蛊,而浮沉子正欲对刘文二人下杀手,赶紧前去阻止。
两人过手几招,岂知广陵子并没有中毒,反而和水溶月联手将他制服,被风驰电挚地散了功,并且被银针断脉,终身不能修习玄门术法。
被挫败的浮沉子,披散着一头银发,不甘心地大喊:“老天爷,这不公平,不公平……”
“公平?上天就是太偏爱你,才会纵容你这么无法无天!欺师灭祖,杀妻灭子,你当真以为这些年我不想替师父清理门户?”广陵子厉声道。
“哼!你是想替你的儿女报仇吧?”浮沉子鄙视地瞪着他。
“你一直以为师父更偏爱我,其实他传给我们的都是相同的知识,只是我天分更高,学得更快……”
“胡说,师父明明将那卷密卷传给了你!”没等他说完,他便纠正道。
看着他这样,广陵子觉得他真是既可悲又可怜:“为了胜我一筹,你趁师父闭关修炼,去偷密卷,得知所谓的密卷,竟然是白纸。懊恼不已,另投毒门,修炼毒术,以至于走火入魔。但师父并没有放弃你,因为你不想散去功力,所以他耗尽元气,苦心为你调和。可你醒了,竟然趁他虚弱之际下毒手!师父啊,直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还相信你有一天会改过自新。”说道这里他哽咽了,这么多年来双眼第一次泛泪。
浮沉子后退了几步,喊道:“那是他太自以为是!竟妄想我还会像小时候那样,听他的话乖乖地去面壁思过。说好的公平竞争,却将密卷偷偷传给你,是他背信弃义在前,是他对我不仁,为什么我还要对他讲义?”
“根本就没有什么密卷!那不过是师父为了激励我们而设下的考验,我的功力现在之所以远胜于你,主要是因为我一直是童子身,而你那时选择了成婚生子!”
“不可能!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是你自己不敢面对!还有云霜,和那两个可怜的孩子,你之所以这么猜疑,是因为当年你……”广陵子停顿了片刻,“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知道,后来你一定是遇见了出走的溶月,得知那天下午,我在小山洞的寒潭为她驱毒,误以为我们有染。”
“驱毒?她一个小姐怎么会中毒?这不过是你不敢认账的托词!”
“是吗?难道你忘了是你带她出的门?如果你没有做那种强人之事,她又怎么会羞愤得自杀?那蚀骨丹,不是你那时炼制的吗?”广陵子反问道。
模糊间,浮沉子记起那次醉酒发生的意外,后来发现随身带的蚀骨丹,好像少了几颗,但之前装瓶的时候,本来也没细数,况且找到云霜的时候,见她安然无恙,便更加没有怀疑。往事浮上心头,他的内心开始不安,开始惊恐。
“所以你明知道那种认亲之法不可靠,但还是选择相信,那么小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日日绕膝陪伴的徒儿,你怎么狠得下心?你不配穿这身道袍!”广陵子越说越愤怒,挥剑将他那身道袍劈了个粉碎。
“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不可能!我苦心计划了二十年,难道迫害的都是我自己?”他迷惘地看着广陵子,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踉跄着又后退了几步,这样的现实他实在接受不了,“成王败寇!二十多年了,死无对证,谁还能证明你说的话?”
他又蹒跚着走到中间,装作癫狂的样子,趁众人放松戒备,将自己腰带间藏匿的一种剧毒的药粉,一挥而就地命中所有人,然后快速服下解药。
“哈哈哈,哈哈哈……”他得意地狂笑,“最后的赢家是我!是我!”
那毒粉起效迅速,可腐蚀掉衣服从皮肤渗入,也可从经口鼻快速吸收,腐蚀衣服产生的气味,还会使人产生幻觉,不能自控。
“水溶月,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为什么你当时不进去阻止?为什幺我要遇见你?为什么?”浮沉子伸手欲将她掐死,广陵子投剑阻止,服下自己配置的减缓毒性发作的药丸。
浮沉子一惊,“你怎么会有解药?难道连天都帮你?”
广陵子没有理会,赶紧给众人喂药,而浮沉子也意识到情况不妙,撒腿就逃。
“杀了他!”水溶月喊着,但头部却有些晕眩,神思也开始游离。
但其实广陵子不过是强装镇定,他并没有解药,若不是有高强的内功压制着毒性,他现在恐怕也像刘文二人一样,云里雾里分不清东南西北。
水溶月见他不动,欲前去追赶,被他拦下,“不要!让他走!我的药只能暂时压制毒性。”
广陵子脱下自己的袍子,原来袍子上的小格子,不是为了装饰而缝制的花纹。每一个小格子里都装了一味药,他防备的就是这一天。
因为当时要找刘文,如果找到他又恰好遭遇了这个冤家,他不确定能保证带着他还能全身而退,所以特制了这件袍子。
时间不等人,趁着自己还清醒,他必须争分夺秒地配药,拿自己当药人,一次次地尝试,觉得可以才给三人解毒。
浮沉子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受了伤,连一个寻常人都不定打得过,更何况那里还有两个高手。以广陵子的能力,想要追上他简直易如反掌。
可他为什么没有追来呢?他猜想了两种可能,一种是他妇人之仁,他一贯如此;另一种就是那毒他还没完全解开,但不论是哪一种,只要没有一击即中,不逃走对自己都极其不利。
“老天爷,难道我就这样败了吗?”他一边跑一边喊,又不敢走来时的路,只得绕道,“不!我不认输,这不是个大争之世吗?那我也要争一争,不死不休!不死不休!”
如今东边是彻底待不下去了,他只能往西走,再用回自己的本名。
水溶月的功力强一些,所以先恢复,她醒来发现自己正靠在广陵子的怀里,又刻意闭上眼睛。刘文因为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所以一直昏迷。
不过容心彻底清醒了,有一个人留下照看,他终于可以放心地先将水溶月抱回木屋。但他也不是傻子,那丫头都醒了,她怎么可能还没醒?安置好了她,又折回去帮着安置刘文。
可这所有的前尘往事,对于水溶月来说,正如浮沉子说言,死无对证!可是她到底该不该相信这个自己深爱一生的人?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正义,说的也没啥漏洞,可是从小时候开始他就十分地能说会道,编个有条理些的谎,也没啥难度。
“咳咳咳!”他假咳了几声,“那么磨叽跟他争辩了那么久,难道你就没明白都是说给你听的吗?”
她还是假装昏睡,不予理睬。
“不想睁开眼睛就算了!从小师父就说我们师兄弟与道无缘,广陵子这名字,也不过是年少时闹着玩儿的。他爱慕云霜,而我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人,虽然我们从前一直吵吵闹闹,但我的心意你难道不明白吗?”
既然已经被识破,也没什么好装的,她侧过身去,背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