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妇人狐疑地看着他,小孩儿也托着腮帮子,仔细地揣摩着。
他撕下假胡须,“我是刘文!”
“刘文?是和我家那死鬼结义的刘文?”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唐突,“对不起,今日有点上火,快请进!均儿,倒茶!”
刘文进去,看见院子里还有一个小孩儿在玩耍,便走过去逗,哪知道那家伙一见陌生人就哭了。
须臾钱均过来,端出一盘吃剩的糕点,给分他一块儿,立马就安静了。
“娘,我该叫叔叔还是该叫伯伯啊?”钱均给他倒了一杯茶,抓着脑袋问道。
“你自己说呢?”
他又想了想,“刘伯伯!”
“还是叫叔叔吧!均儿,你爹和几位叔叔,去哪里了?”
“一说这事儿,我就来气!”钱大嫂抬了根小板凳,坐在一旁。
“是出什么事了吗?嫂子!”
“你说他力气没皮雄大,武功又比不过廖奇、许二,干嘛偏要从军,月前受了重伤,半死不活地抬回来,今早我就说了几句,他还甩脸子,现在都没回来。还有更气人的,算了不说了!”钱大嫂说着一顿足,长叹了一声。
“嫂子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兴许我能帮上一把?”
“我直接带你去看吧!”钱大嫂带着刘文来到内院的一个房间,床上躺着一个异常消瘦的女子。
“这姑娘是谁?”
“也是,你那时受了重伤,可能忘记了。她就是当年给我家那死鬼和几位叔叔解毒的女子,按说对我们也是有恩,不该抱怨。”
“韩馨儿?”他惊讶,竟然成了这副样子,瘦的脱了相。
“两年前,廖奇将她救回来,不知受了什么伤,一动不动,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我和许二家的,看廖奇爱慕她,便想撮合撮合,没想到从那以后人家一言不发了。按说这事儿强求不来,但是数月前廖奇战死,我真替他不值!我就是个没学问的妇道人家,说话让你见笑了!”
“嫂子,你方才提到许二的家人……”
“嗯!我们都挤在一个院子,弟媳妇有一双巧手,今日带着些绣品出去售卖,家里的琐碎事就由我操持。外面那个孩子,就是她的。对了,我光顾着自己,当时我们走的时候,小妹坚持要留下来等你,你们可遇着了?”
“多谢嫂子挂心,心儿也来了,在客栈!”
“都是一家人,住什么客栈,后院还有间空房!”
“额,我们还没成亲!”
“还没成亲?大兄弟,这么好的姑娘,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
刘文笑了笑,“是要抓紧了!要不我替这位姑娘诊一诊脉?”
“好!甚好!”
刘文诊了诊脉,发现她之所以这样,究其本源,不过是被点了穴。她的经脉里,没有半点内气涌动,看来她本身不会武功,而浮沉子的点穴手法又极其复杂,才能在这里一趟就是两年多。
“大兄弟,怎么样?”
“没有大碍,只是我还需要琢磨琢磨,嫂子,今日天色已晚,我先回去,明日再来!”
“明日就把你们的行李都带来吧,大家一起也热闹些!”
“叨扰了嫂子!”刘文拜别,回到客栈,一敲门,那家伙插上门不知道又在干什么,半天才开门。
“心儿,你最近很神秘,说你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唉!时候到了,就知道了。阿文,你回来晚了,天都黑了!”
“我有两个好消息,两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他坐下,一提茶壶,没水了,又叫小二送水。
“还是捡好的听吧!”
“我找到钱大嫂他们了!”
“真的呀?”她兴奋地眼睛一亮,忙追问是怎么找到的。
“说来话长,另一个好消息就是,韩馨儿没死还活着!”
“这是真的吗?阿文你别骗我!”容心激动地有些手足无措了,要知道她的死,一直是困扰在她心间的噩梦。
“当然!但是坏消息是,她现在的样子形同瘫痪,而我暂时帮不了她!”
“没事!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那还有一个坏消息是?”
“廖奇他……”
“三哥,怎么了?”看他吞吞吐吐地,她预感到那是一个坏透了的消息。
“他战死沙场了!韩馨儿就是他救的,现在正由钱大嫂他们照顾着!”
她的喜悦感瞬间被磨灭了,“三哥是个孝子,可是却因为我们不能给母亲送终,现在又……阿文,他可有妻儿?”
刘文摇了摇头,“听说他对韩馨儿很中意,但是那姑娘对他没那意思!”
她呜呜地哭起来,“阿文,我们欠他的怕是只有下辈子才能还了!”
“你的心思我懂!咱们明天一起去看看他们吧!他们都住在一个院子,钱大嫂还要我们搬去同住,但是只有一个房间,想必也是廖奇从前住的,我怕触景伤情,再则我们终究没有成婚,就婉拒了!”
“也不是,我可以和馨儿同住,只是要委屈你!”
“知道你对她感情深,如果你去照顾的话,也会更细致些。她瘦的都脱相了,在床上躺了那么久,四肢的肌肉大致也萎缩了。”
“啊?这么严重啊?那我们明天一早就搬去吧!”
他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真不明白怎么会和她关系那么好,回想当时她可是一心想要我们的命!”
“或许是缘分吧,两个绝望、走投无路的人相遇了,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好姐妹!是她陪着我变坚强、变勇敢,还教了我好些东西,还有她煮的食物很好吃,还有……”
“还有什么明天你讲给她听吧!我困了,回房了啊!”刘文揉了揉额头。
“好吧!”她见他离去,也没了继续捣鼓的兴致。
异日天微亮,二人便收拾了行李,早早地来到那个小巷子,钱大嫂正挑着担子,准备出去卖早点。
“嫂子!”容心唤了一声。
“没想到你们这么早就来了,算了今日不去也罢!”
钱用一听有人来了,赶紧出来,右手挂在脖子上,左腿上了夹板。
“大哥,快坐下,让我看看你的伤!”刘文上前一查, “你这腿上的夹板不行,太薄太小,而且断端移位了,现在重接的话,你要受些苦了!”
钱用笑了笑:“我是很想当大哥,但是我们大家商量了,这大哥还是你来当吧!我们都听你的!”
钱大嫂,将桌子搬出来,摆上早点。
“你们聊,我去收拾房间!”
“嫂子,我来帮你!”
“不了,小妹,你们聊吧!我和嫂子去就行!”许二的夫人也出来。
“那麻烦二位嫂子了!”她又坐下。
“小妹,你远来是客,让她们忙吧!”
“不管你们之后结拜怎么说的,那是你们的事,既然咱们结拜的时候认了是大哥,那就该是大哥!”刘文道。
“我们猜到你会这么说,并且约好了,如果有一天不同意,咱们哥儿几个就和你割袍断义。你这么坚持,无非是觉得拖累了我们,其实在这个乱世,走到哪里还不是提着脑袋过日子,我们敬的是你的为人和才智。”
“可是我年纪太轻,真的是当不起!”
“如果是这样,那一天的先生,便是一辈子的先生。”
“这?反正当大哥不行!我去配些药,稍后为你重新复位!心儿,你不是想去看她吗?”
“大哥!韩馨儿在哪里?”
钱用起身带她去,刘文出门配药。
一开门,看着她枯瘦如柴的样子,吓得捂住嘴巴,眼泪夺眶而出。钱用见她这样,想必也是有些情义,便悄悄离开了。
“馨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坐到她身边。
韩馨儿睁开眼睛,深陷的眼眶里,溢出两行清泪,“容……容姐姐,我的孩子……孩子!”
“你放心,你的孩子我已经安全地给你送过去了,他不是去救你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被点了穴,但是因为手法还有力道的原因,一直解不开,你能帮我吗?”
“可是我也不懂,怎么帮你呢?”
“我告诉你穴位。”
“好!你说,我记!”
她拔出剑,一边听,一边刻。
“我不会武功,只是看他用过,刘文或许有办法,你能帮我求求他吗?以他的才智,应该能解,只是我怕他不肯!”
“你放心吧!阿文,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他一定会帮你的。”她一张口险些将她的身世抖露,幸好又憋了回去,“那个,你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端粥,从今天起,我来照顾你!”
容心取了粥,一只手竟然能把她扶起来,她竟然连靠着墙都不能坐,只能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一口口小心地喂。
她打了水,给她擦身子,换衣服,按摩,活动四肢。给她梳妆,抱着她出去晒太阳。
“小妹,你的心真好!”钱大嫂夸赞道。
“嫂子谬赞了,以后就由我来照顾她吧!”
“你愿意,我们自然求之不得!”
刘文回来,重新给钱用复位了骨折的左腿,又看了看他的右手,皱了皱眉,“钱大哥,你也应该安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