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朵绝望地带着方希丝离开望街,要去的地方是新安,从望街到新安,几乎跨越了大半个中国。
一路上,小丝的内心对未知充满了期待,也充满不了不安。
在方希丝的印象里,除了江州,方朵没有地方可以去,就像自己一样,从小在望街长大,也从未到达过外面的世界。
她也曾好奇过,为什么方朵从不和姥姥姥爷联系,甚至也从未见过她和哪些亲人联络过,但当她询问的时候,方朵却只是平静地说了句:“除了你,我没有亲人。”
方希丝不明白方朵这样说的意思,只是她也不敢再多问了。
这次方朵毅然决然地准备离开,方希丝不知道她会去哪,更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只是她非常明白,无论去哪里,只要离开望街,对方朵来说就是最好的。所以即便方朵不说,希丝也不多问,就这样紧紧地跟着方朵。
方希丝和方朵带着简单的行李到达火车站的时候,买到的只有午夜的票。在火车站候车的时候,方朵一直戴着墨镜,而在方希丝的眼里,其实这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从她时不时偷偷摘下墨镜用纸巾擦眼睛就可以看出她哭了,把眼睛哭肿了,所以才在半夜需要墨镜这样的工具。
那是卧铺车,方希丝记得很清楚,4号车厢的4号床位,非常非常不吉利的数字。
方希丝坐在床边,听着车厢从喧嚣到安静,最后只剩下火车启动的“隆隆”声。透过玻璃窗,方希丝深情地望了一眼这个叫江州的城市,但是很遗憾,她望不到它的繁华,眼前,只有大片大片的田野和荒凉的夜灯。
这就是深秋的江州,这就是江州的夜,一种凄凉的美,此时,方希丝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个叫“望街”的城市,她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方希丝是个敏感的孩子。第二次转车的时候,希丝内心的不安感越来越明显。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次的离开,居然会是这么的彻底。
越来越远的路程就让她越来越不安,她的脑子里开始出现几百万种可能,甚至想象过,方朵这么讨厌自己,会不会趁自己熟睡的时候半夜独自下车,就这样把自己给扔了?
方希丝从来没觉得自己像此时一样需要方朵,她害怕一个人孤立无援的感觉,方希丝不断提醒着自己,不可以睡觉,千万不能睡觉,一定要保持清醒。
转了三次车才到新安。
方希丝虽然一路上都在强迫自己不去睡觉,但是,身体的疲惫感终究是战胜了她的毅力,最后还是方朵把她摇醒的,她睁开迷蒙的眼睛,窗户上有厚厚的一层雾气,让窗外的一切都变得朦胧。
朦胧的人影,朦胧的铁轨,还有朦胧的月光,就像一场梦境,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太真实了,
“走,下车!”方朵边从置物架上拎下自己的行李箱,边对她说,声音黯哑。
“这是哪?”方希丝开口道。这是这一路上她说的第一句话。
“新安。”方朵拉着行李,走在前面。
新安,心安。一个人喜欢一个城市,原因有很多:也许是因为这里有他挂念的人,也许是因为这里有他喜欢的风景,也许,仅仅是因为这个城市有一个让人心动的名字。就像新安对方希丝而言一样。
走出车厢那一刻,迎面而来的深秋凉风让小丝不禁缩起了脑袋,终于是到了,虽然真的不想承认,但是方希丝依然庆幸方朵没有将她半路扔掉
车站这种地方似乎永远不会冷清。永远有那么多人在迁徙,从这么目的地到达下一个目的地。
刚下车的希丝被凉风吹得清醒了不少,一直很兴奋的状态,脸上的表情与方朵的一脸疲惫完全不同。
新安的月光很明亮,匆忙的人们在明亮的月光下奔赴自己的目的地,小丝环顾着,顺着人流往出口处走。就在方希丝想要问方朵接下来去哪的时候,一个人男人突然出现在了她们面前,穿着虽然随意,但却很整洁,是刻意打扮过的。
这个人,就是程安了。至少在此时此刻,希丝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会和自己有什么纠葛。
“累吗?”那个男人接过了方朵手中的行李箱,语气温柔得像要把人融化。
方朵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那走吧!”
方希丝疑惑地盯着男人观察了数十秒,似乎再给她点时间,她就能数出这个男人有多少根眉毛。方希丝觉得眼前的男人真好看,眼睛像月亮一样,带给人像云朵一样的温柔,但是那个男人始终没有看方希丝一眼。
一路奔波已经让方朵疲惫不堪了,她始终沉默地走在前面,那个男人拉着她们的行李跟在后面,方希丝则努力加快自己的步伐,尽量跟上他跟他并排。
新安的月光似乎特别的皎洁,月光如白玉,把新安的夜晚照亮,美不胜收。
“你叫什么名字?”即使是很多年后,方希丝都清晰的记得,自己对这个男人说的第一句话。
男人爽朗地笑了,笑容却像夏日的阳光一样明媚:“我姓程,叫程安,丫头你呢?”
“方希丝,方朵给我取名字的时候没经过大脑,所以你还是叫我小丝吧?”
走在前面的方朵转过头瞪了方希丝一眼,程安却爽朗地笑了。方希丝清楚地认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和莫家明不一样,让人一点都讨厌不起来,因为他月亮一样的眼睛,阳光一样的笑容,以及一切都让方希丝看着顺眼的外形。
“你们在这等,我把车开过来。”程安将行李放到方朵旁边,依然温柔地对她说,然后转身跑开了。不久,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了她们面前。
程安迅速地下车,将她们的行李装进后备箱,然后又为方朵拉开副驾驶的门。
“我要坐这里。”方希丝在程安和方朵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钻上了副驾驶,方朵再一次对她翻了白眼,然后转身坐进了车后座,程安有些尴尬地为她关上车门,回到驾驶室。
新安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城市呢?美丽?繁华?还是个性十足?小丝在副驾驶位置上不停往窗外看,然后才发现之前的自己是多么的见识浅短,居然会以为江州是个发展的不错的城市,与这相比,江州似乎差远了,至少在这里,她可以看到像城堡一样的房子,可以看到远处五光十色的摩天轮,还有这里被霓虹和街灯点缀得发烫的街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江州没有的。
方朵似乎真的累了,坐在后座,一直闭着眼睛。
方希丝看到程安时不时地透过镜子看方朵,看到方朵在睡觉,也就什么都不说,连车上的音乐都不开,生怕吵到了她。
然后这一刻,方希丝才突然想起在一开始就应该考虑的问题,眼前的男人是谁?
程安于小丝而言,就像意外一样在预料之外,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接她们,她也不知道他和自己有什么样的关联,至少在方朵带着她离开望街的时候,方希丝没有想过,会有个人在目的地等候她们,更没有想过,这个人会带她们回家,安顿好她们的生活。
至少在一开始,小丝真的以为,这会是一场自己和方朵两个人的相依为命。
这个在她一下车就该忧患的问题,却等到了上程安的车她才想起。方希丝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大花痴,从一开始,就沉浸在程安如水的眼睛里。
虽然觉得疑惑,可是很快,希丝又被车窗外的繁华给吸引。
“程安,新安有摩天轮呀?”
对于眼前这个小女孩直呼自己的姓名,程安显然是有些惊讶,不过只是一秒,然后微笑:“有呀!怎么?小丝想坐摩天轮?”
其实小丝是十分讨厌别人用哄小孩的语气跟自己说话的,就像现在的程安,但是她似乎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待遇,她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好,那下次我带你们去坐怎么样?今天你妈妈累了,让她休息吧。”
车子很快进入了一个小区,停在了64栋的楼下。
方朵因为疲惫,早已睡得深沉,但是小丝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也许是一路在火车上已经睡饱,所以现在的她一点都不觉得疲惫。
“方朵,起来啦!”小丝冲着车后座喊,方朵也就睁开了眼睛,跟着下了车。
程安的家里很大,也收拾的很干净,完全不像个单身男人应该有的环境。
其实,这是为了迎接方朵特意收拾打扫的。
“房间我已经整理好了,你们暂时先住这一间。”程安打开右侧房门,让她们参观新居室。
可以看到房间很大,有大窗户,但是也有大窗帘。白天拉上窗帘可以像黑夜,夜里拉开窗帘可以被外面繁华的街灯照得像白天,床单被褥都是干净素雅的黑色,床头有个小台灯,光线不太强,和方朵在望街住的房间一样,床对面还有大大的木质衣柜,似乎可以装下一个人一生的回忆,房间一切的安排都好的不像话,。甚至仿佛是为了方朵而量身定制的。
“程安,我能不能单独住一间?”本来应该被新居室给惊讶到的时候,小丝却抬头问程安。
程安有些茫然地看了方朵一眼,方朵正恶狠狠地瞪着小丝:“没大没小,叫程叔叔!”
程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为什么不和妈妈睡同一个卧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