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遭雷击。
“……您生日?”
我的反应让凌柔有点意外,“怎么了?”
我在心里拼命安慰我自己,也许只是偶然,也许她只是很凑巧地和我母亲同一天生日,说不定因为这个她们才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我定了定神,“您的生日……怎么会只有您一个人?”我直言不讳地道。
走近一点才发现凌柔应该是喝过一点酒了,脸颊发红,眼神也有点焕散。
“呃……我喜欢这样。清静。”凌柔道,她笑着拍拍身边的位置,“来,小暖,坐这儿。”
我坐下了,仍然觉得有点想不通,“可是五爷怎么会让您一个人过生日呢。”
当时看她和五爷的样子,五爷对她应该是蛮上心的那种。
“我说我今晚要见一个很重要的客人,不让他打扰我。”凌柔说。
听这话,果然五爷对她非同一般,不然怎么会一句话就让她给打发了。
凌柔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有点感慨,“你都这么大了。”
她的语气……太亲近了,这感觉让我很不舒服。即便是我母亲的好朋友,但毕竟与我在生活里从未有过交集,根本就谈不上有感情。
“你跟我妈妈……同一天生日?”我吞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
凌柔答非所问,“范教授对你还好吗?”
“还行。”
“江淑云呢,对你怎么样?有没有打你骂你?”凌柔又问道。
我顿时警惕起来,“您到底是谁?我今年已经22岁了,现在才来关心这些,您不觉得太晚了吗?”
不祥的预感让我一颗心突突跳动起来,我一眨不眨地看着凌柔,她是我的母亲吗?
凌柔眼里蒙上一层雾水,她从包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项链,灰暗的灯光下,项链也熠熠生辉。
“……小暖,来,我给你戴上,你戴上一定很漂亮!”凌柔急切地想要给我戴上项链。
我一把打开她的手,紧盯着她,“你是我母亲吗?”
凌柔怔住了。
“如果不是偶然地遇到了我,你可能已经记不起来你还有个女儿了吧。”看着凌柔的反应,我的心像被人生生剜去一块,锥心的疼痛滚过全身。
从第一次见到我,到今天,她一定在心里纠结了很久吧。我的出现,弄乱了她的生活。因为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竟然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这么一想,今天范教授奇怪的反应也得到了完美的诠释,他一听完我的话,立刻意识到我嘴里说的母亲的好朋友,其实就是我母亲本人!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范教授说她死了?
而她,二十二年来,从来不曾出现过?
“……不是的。暖儿。”凌柔急起来,她伸手想来握我的手,我的身子微微退后一点,避开了她,她便缩回了手,喃喃地道,“暖儿……你不知道……”
她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我并没有同情她,我心里全是自伤自怜。
“……既然你们都不想要我,为什么要生下我?”我含着泪小声道,“你今天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你认定了范教授不会在我面前提起你,我也不会知道今天是我母亲的生日,对吗?”
看到我哭,凌柔更慌乱了,眼泪流得更急了,“暖儿,你听我说,暖儿……”
“什么事让你离开二十二年,音讯全无?午夜梦回,你从来没有想起过你的孩子吗?”我颤抖着声音问道。
“……我有的!我有的!”凌柔哭着叫了起来,“我那天看到你,我……我……”
“我不该出现的,对吗?你如今事业有成,养尊处优,应有尽有,我代表着不愉快的过去,你的耻辱?你最想忘掉的那一页?”
“不是的……暖儿,不是这样的……”凌柔伸手想来抱我,我霍地站起身来,甩开她。
门被推开,一把男人的嗓音传来,“小柔,我看看,什么重要的客人,还得把我撵到一边不让见?”
话音刚落,便看到了我,怔了一下,“……是你?”
转而看到哭得梨花带雨的凌柔,立刻大踏步上前,将她肩头搂住,蹙着眉看我,语气冷下来,“你跟小柔说什么了?”
我也冷冷地道,“我爱跟她说什么,你管着着吗?”
五爷大怒,“放肆!”
我轻哼一声,“你凶什么凶啊!别人怕你,我可不怕!看好你的女人,不要再来打扰我!”
五爷震惊,“臭丫头,你找死啊!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
凌柔将他的袖角一扯,哽咽着道,“她是暖儿……她是暖儿……你……你不要吓到她……”
五爷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暖儿?”
我甩手离开。
听到身后五爷悻悻的口气,“……她这是什么态度?”
夹杂着凌柔的抽泣声。
我心情激愤,还在想,她连名字都改了,是在担心什么?担心我这个做女儿的来找她?
我奔出会所大门,一头撞到人身上,怕人看到自己满脸泪,不敢抬头,低头道歉,“对不起……”
来人却一把将我攥住,急切地道,“小暖,你没事吧!”
却是苏南生的声音。
他着急而小声地道,“我听说你过来了,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他抬起我面孔,看到我满面泪痕,怔了一下,“怎么了?五爷他为难你了?”
他突地将我抱在怀里,低声道,“对不起啊。都怪我。我太紧张你了,反而让五爷不痛快了。”
我喉头发堵,说不出话来。
“我会跟五爷说清楚的。你放心,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如果以后有不认识的人找你,你都别理会,给我打电话,我来处理。”苏南生手抚过我的头发,安慰着道。
我摇摇头,哑声道,“……不是的……”
突然间有人上来,重重一拳朝苏南生挥来,宋奕然的怒吼声响起来,“苏南生!你放开她!”
苏南生被打中下颌,站立不稳,脚下一个踉跄,我赶紧扶住他,又惊又怒地看向宋奕然,“宋奕然,你疯了啊!”
宋奕然铁青着脸,一把将我攥过去,低喝道,“跟我走!”
话音刚落,苏南生的手抓住了宋奕然的,“放开小暖!”他淡淡地道。
宋奕然怒道,“苏南生,我警告你!以后离暖暖远点儿!”
苏南生挑了挑眉,“你凭什么来警告我?你是小暖什么人?”
宋奕然怒道,“我是她男朋友!”
苏南生轻笑一声,“我从来没听过小暖说有男朋友。宋先生不必往自己脸上贴金。”
宋奕然微一抿唇,“我懒得跟你说!”低头看我,“暖暖,我们走!”
我挣脱他的手,站直身子,“你们别吵了。”我退后一步,拉开与他俩的距离,“你们都别理我,我需要一个人静一会。”
说完我转身就走。
手机响起来,我头脑里一片混乱,不想接,但打电话的人很固执,一直打。
拿出手机,发现打来电话的竟然是范教授。
我一接通电话,范教授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暖儿,找到那个凌柔的电话了吗?赶紧给我一下!”
我深呼吸一下,冷冷地道,“你那么着急找她干什么?你有什么话要问她?问她这二十几年去哪了?你都有了江淑云了,你管她去哪了!关你什么事!”
范教授怔住了,“……你说什么?”
“凌柔就是韦茹,对不对?你今天一听我说起她,你就知道她是韦茹,是我妈,对不对?”
范教授结巴起来,“……我猜的……”
我叫了起来,“那你为什么一直骗我说她死了?是因为生我难产死的?为什么?”
范教授也急躁起来,“你告诉我她的电话!把她的电话给我!她现在在哪儿?!”
我冷笑起来,“干嘛?想挽回她?难道您心里仍然爱着她?可惜了,人家早就名花有主了,她现在的男人,比你强上一百倍!她再也不会多瞧你一眼!”
范教授咆哮起来,“不可能!她绝对不会爱上别的男人的!不会的!”
我觉得可笑极了。我的存在像一场笑话,怎么我父亲现在的表现也像一场笑话?
“教授您的感觉真是太良好了,凭什么以为被您伤害过的女人,隔了二十几年,还在爱着您?您告诉我,当初为什么,我母亲她会离开我?为什么她宁可抛下我也要离开?”
范教授被我问住了,嗫嚅着道,“……她误会我……”
我讥讽地道,“误会你和她的朋友上/床?”
范教授震怒不已,一声暴喝,“死丫头,你胡说些什么!”
我冷笑两声,“骂得好!刚才你前妻的男人也是这么骂我的,死丫头!好听!”
我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疾走了一会,突然间觉得有点不对,怔怔地仰起脸来,才发现下雨了。
雨点来得又急又快,打在脸上,生生的疼。
我有一瞬间的清醒,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已然走在梅江河的堤岸上。
雨点落进梅江河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我想也不想,直接扑进河里。
冰凉的水立刻四面八方涌来,我听到有人慌乱地惊叫一声,“暖暖!”
一声“扑嗵”坠响,紧接着,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紧紧抱住了我,我不会游泳,也挣扎不了,任他将我拖上岸去。
我茫然地睁开眼睛,一双漂亮如小鹿般的双眸正紧盯着我,他的手轻抚过我的唇,声音里都是止不住的后怕,“……我不会让你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