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迟元的笑意里透出了凶狠的意味,让我看了不由得往后缩了缩,“我也正好奇这个问题,如果你不能在他刚过世的时候就定住他的魂魄,那你该怎么留下你男人的魂魄呢?”安迟元说的很慢,好像务必要让兰芝听清楚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似的。“其实当日还有别的办法了,例如回魂夜?”
兰芝的表情很明显的证实一件事,她很清楚安迟元在说什么。
“他死的时候你不在身边,可回魂夜的时候,你只怕已经制住了昙笑,凭借你正室夫人的身份,理所当然是要在那一晚守在他的灵前的,所以你便那么做了,对不对?”安迟元脸上的笑容一直未有消散,单是看那笑容,任谁也不会相信他正说着如此可怕的话。
兰芝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可面上的不甘却是怎么也抹不去的。“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浑浑噩噩,对一切都全然无知了。我强行从鬼差的手里夺回了他的生魂,只想在下葬那日再放出来,好和我一道在那地下长长久久的做个伴儿。”
安迟元点了点头,“回魂夜的时候,生魂自然不会清醒如常,如果让人看了他留恋的家人和别的什么,你觉得还有几个人会心甘情愿的前往幽冥地府?所以,回魂夜不过是让他们有机会最后了一了心愿,跟已经过去的一世有机会告别一番罢了。”
兰芝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惊讶的发现,居然有血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下来。“我更想不到的是,居然还会有鬼差盯着我们不放。就算我怎么求,怎么赌咒发誓说我们夫妻两个只想在地下做个伴,绝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有,他们还是把他带走,甚至还给我原本布置好的结界施加了新的封印。以至于这百十年来,我都是和那个贱人一起,一起困在那阴冷潮湿的地方,毫无希望的呆着。”
故事听到这里,我心里已经是五味杂陈了,若说我还同情兰芝,自作孽不可活,我已经快要找不到可以同情她的地方了;若说我不同情她,这百十年她受的罪也不少了,似乎也算是为她所做错的事情付出了代价。
“你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她才好了?”安迟元突然问了我一句,打断了我内心此刻的天人交战。“那我干脆送你一个顺水人情,让你不用再这么纠结下去了好不好?”
我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安迟元,“你会这么好心?”
安迟元点了点头,“兰芝当年布置在那墓里的结界应该是还没有起到作用,就被鬼差闯了进来,带走了她丈夫的生魂。而陆稻之所以会那么容易就中了昙笑那个要说起来不应该有什么法力的小鬼的招儿,多半就是因为这个当年还没有发动过的结界。”
“可那个结界不是用来锁她丈夫的吗?这也可以改吗?”我总觉得安迟元的笑哪里有点不对劲儿。
安迟元又摇了摇头,“这种东西如果想精准定位到具体是哪一个人,那实在是有些难了。难道你真的以为,这百十年来,她在那墓里就是终日发呆而已嘛?”安迟元指了兰芝跟我继续说道,“她既然能找到能人异士束缚兰芝,又能自己收住她丈夫是生魂带下墓去,她怎么可能只是个单纯的良家妇人?”
“啊!”我恍然大悟道,“你是说……”
“她修补过当年的结界,为就是有朝一日能等的到陆稻这样一个‘有缘人’。”安迟元打断了我的话,抢先说完了他要说的。
我去!我在心里简直要膜拜兰芝了,这个女人究竟是下了多大的一盘棋啊?而且如此的锲而不舍,就算中间出现了那么大的误差,也不耽误她修正了错误,等待机会让一切重新来过。“所以不是昙笑,而是你想有个人陪陪你对不对?”我突然想起了兰芝之前说的昙笑只有在自己忌日的时候才会有力量,可如果昙笑一直都还“活着”又怎么可能有忌日一说。“所以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利用昙笑对不对?利用她为你留下一个新鲜的生魂,好长长久久的陪着你?”我突然觉得恶心,恶心的想吐。一个看起来柔弱清新的犹如空谷幽兰一样的女人,居然可以做出这么丑恶的事情来,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接受。
不过安迟元并没有给我什么宣泄心情的机会,“疯女人,你错了。那个破地方她早就呆够了,她真正需要的是个替身,一个代替她在墓里承受禁锢,和昙笑分享躯壳的替身而已。而且这个替身的生魂越新鲜,阳气越足,她逃脱的希望也就越大。”安迟元给我解释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可她刚刚明明是让我去打开那锁头,打开昙笑身上的禁锢啊。”我脑子里被左一个,右一个的问题给纠缠的完全没了方寸,只能见招拆招,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了。
安迟元坚定的把我挡到了他身后去,背对着我,面冲着兰芝,“当然要打开,只有打开了那锁她才能真正逃出来,也才能把陆稻完整的锁进去。一个替一个,很公平,很明白。”安迟元的话说的铿锵有力。
我突然觉得周围的一切开始微微晃动起来。
兰芝的脸再度变的狰狞起来。“你究竟是谁?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
“你还没告诉过她你是谁吗?”我虽然觉得自己关注的方向不太对,可也还是问了安迟元一句。
安迟元只是淡淡的说了三个字,“她不配。”
安迟元话音刚落,周围的一切就开始剧烈晃动起来,就像是地震了似的。
“无所谓了!”兰芝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切都不重要了。反正你们都要死,都要留下来陪我了!”
周遭的的空间开始扭曲起来,所有的光影都变的诡异起来,像是洗衣机的水似的,一会儿正着转一转,一会儿又反着转一转,甚至还有一会儿忽正忽反的。
“得!咱们这是掉进智能洗衣机里了,看见没,这叫仿生洗,其实不如经济洗省水。”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自打我知道了问题的答案之后,我好像就没有害怕的感觉,虽不至于说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但也没有什么好慌乱的了,看着眼前这样的景象,我居然还和安迟元开起了玩笑。
安迟元却全然没有我的那份“自得”,他一面护着我,一面死死的盯着兰芝。
我继续调侃说,“现在估计你也没什么本事带我走了,我呢也不想和你一起狗带,既然你完全看透了这里的各种问题,不如你就趁现在找机会走吧。”我说着躲开了安迟元护着我的手,反而错开了一步,上前挡在了他的身前。“如果可以的话,你就把陆稻一起带走。如果实在不行,你自己能走掉就行了。”
我虽然不知道兰芝到底做了什么,但是拜安迟元刚才渡我的那口气所赐,我可以分明的感受到现在这个空间里的绝望,和如发疯的洪水一般要毁灭一切的恨意。我也终于明白过来安迟元那古怪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了,那是他已经支撑不住的表情,之前在车边他跟我城墙的时候便也是这副模样。
安迟元自然不肯接受我的保护,拖着我的手就要把握往回拉。
可我几乎没怎么用力,就格开了他的手。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安迟元瞬间就明白我已经看透了他的不支,一时之间反倒不知道该怎样才好了。
趁着安迟元愣神的工夫,我往前走了两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快走吧!替我照顾我爹和花荼。”眼下时间不多了,我的遗言也只挑最紧要的说。
说完我便迎着兰芝走了过去,我很清楚,以我的本事不可能制服她,但我有别的办法可以让她安静下来。兰芝费尽心思无非就是要逃出她自己设定的禁锢,我不打算放她出去,可我或许可以留下来看着她。
我假意提出愿意用我的肉身来交换陆稻,兰芝总会停下现在这样的狂暴来和我商量,安迟元只要抓住这里压力减小的机会,以他的本事,逃出去总不是问题的。
“兰芝,我留下。”我一步步的走向兰芝,大声的冲她喊道。“你不过就是想离开那个鬼地方,想要一个肉身重回俗世罢了,那干嘛非要陆稻那个男人的呢?我的难道不是更好吗?”我说着原地转了两圈,好让兰芝看清楚我。“虽然我没有你漂亮,但我听说很多占了别人躯壳的鬼灵有办法让凡人原本的样貌向着他们自己的样貌一点点转变,只要你得到了我的肉身,又何愁没有这样的机会呢?”我的声音很大,但蛊惑的味道却没有丝毫减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居然做到了把自己微末的灵力融入到我的话语里。
就在我要进一步走近兰芝的时候,突然一股巨大的阻力拦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