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被称为陆大夫的人,穿着一身白大褂,锦楠能透过他的白大褂看见里面蓝格子衬衫,以及黑色毛呢西裤,脚下的皮鞋很干净,这个人口罩上方的眼睛锐利而明亮。
像是能看透一切似的,淡笑着摘下口罩,静静地俯视着锦楠。
胖护士先一步给锦楠介绍,“你不是说想见主治大夫吗,这位就是,陆大夫,这位是五号床的家属,今天来看病人的。”
那位陆大夫听完介绍,眼中的探究收起了一半,微微点点头,示意锦楠进去说。
然而这位突如其来的主治大夫却打乱了锦楠想一探老k行踪的计划,实际上找主治大夫聊聊只是借口,秃头的病情她要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
不过,现在走到这一步,如果不去大概就会引起怀疑吧。
毕竟,这整座精神疗养院处处都透着古怪。
随着那位陆大夫一直从操场走回楼里,路过无数间病房,里面躺着各式各样痛苦或欢乐的病人。
锦楠每每都不忍,却又想看过去,想从中找到那个老k的身影,可是都未果。
刚才走了一遍,现在又走了另一条走廊,却没有看到任何老k的身影,多少有些失望,正感叹着,前面的大夫突然停下脚步,就那样硬生生的在走廊中间停下来,心不在焉的锦楠一下撞到他的后背上。
像是撞醒了一样,条件反射的戒备起来,但抬头看到眼前的人,赶紧收起眼中锋芒,“抱歉。”可是那大夫却转过身,距离她非常近,近的锦楠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了。
可是如果这时候往后撤是不是很不礼貌,但现在这姿势很古怪,而且,锦楠全神戒备着,那人居高临下的低头看着她,眼中的探究让人很不舒服。
一时之间,锦楠没有说话,就这样僵持着良久,久的锦楠几乎开始有所怀疑的时候。
头上那人先开了口,“都市人总是在类似这种神经思维下生活,就如同一条绷紧的线,终有一天只要加一根稻草,立马就会崩盘,这就是精神崩溃。”
说完他后退了一步,拉开和锦楠的距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不过这笑容在这张阴霾的脸上却并不适合,反而带着一丝诡异,“怎样?现在这个距离是不是好多了?”
锦楠长舒一口气,心里却是非常疑惑,眼睛盯着那人,带着孤疑的探究。
而对方眼中根本毫无戏弄反而是一份认真,直接打开右侧老旧的办公室,那门因为太过老旧,拉开的时候发出吱嘎一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带着点诡异的回声。
“请进,这就是我的办公室。”
锦楠依然皱着眉,站在办公室门口,看见大夫将房间灯打开,里面很乱,根本不像是一个医生的办公室,反而,像是一个库房一样,不大见方的一间老旧房间,一切都是陈旧的,除了角落里的那台液晶电视。
欧式破沙发都已经裂了纹路,桌子上的台灯满是尘土,柜子里堆满了各种病例资料书籍,桌子上地上拖的到处都是纸张,乱的一塌糊涂。
锦楠勉强穿过一个个堆积如山的资料,在沙发一脚坐了下来。
那大夫则是坐在一堆文件后面隐隐露出头,透过一堆文件缝隙看向锦楠,“怎么称呼?”
“锦楠。”
“锦楠小姐,刚才那一刻紧张吗?”
锦楠想他大概指的是,刚才他突然发神经停下来的那一刻,点了点头,那人笑了笑,“现在很多人都长期处于这种状态,这就是精神病的开端,在你觉得心跳加速紧张,甚至崩溃的边缘时候,就离住进这里不远了。
可是这些其实是可以控制的,可都市人宁愿选择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也不去改变自己的现状,这也是为什么精神病患者在逐年增长的原因。”
锦楠早就听说精神科医生多少都点古怪,甚至,还有人戏称精神专家身就是半个精神病。所以笑笑,没有接话。
可那医生似乎并不想结束这个话题,“但是,不是有一句话吗?天才和疯子只是一念之间。在精神彻底崩盘以后,失去主控意识,却依然活着的人,这些行为举止以及思维,到底谁在操控呢?”
锦楠皱眉,没想过他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也皱眉思考起来。这一点没有想过,受了刺激,就会疯掉,疯掉了之后,可没人管过这些疯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在用药物控制他们不要伤害他人或自己,亦或是将他们囚禁起来,可是谁会在乎一个疯子在想什么,更不会有人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没想过是吗?所有人都没想过,就算是精神医生也只是想如何将病人变得正常一些,可是什么又是正常的呢?
其实人的大脑构造很有趣,人类现在所用的开发出来的大脑智力只占了很小一部分,最聪明的爱因斯坦也只用了大脑袋的四分之一。
所以说人的大脑是比宇宙更神秘的存在,它潜藏的能力是人类现有能力无法探究的,但是有一点我们清楚,那能力是足可以掌控整个人类命运的能力,只是现在大多数人都不会在乎这些东西,他们在乎的只是金钱,权利,亦或是那些低级趣味的事物。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是上帝对于人类愚蠢行为的一种禁锢和惩罚,因为他们的不思进取,所以让人类逐渐不会去思考这些高深的问题。”
锦楠微微惊讶,不禁接下去,“那么,您是说,这些精神病患者才是被上帝选中的了?”
那陆大夫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光芒,像是很兴奋,不过这目光更坚定了锦楠觉得这座医院的人平时都憋坏了,出现一个外人能聊天就高兴的想法,护士是,大夫也是。
可锦楠还是耐心的坐着听了下去。
“你只说对了一半,不过,这就很厉害了,现在很多人,这些都不会思考呢,只会觉得我这是在浪费生命的瞎扯淡。”陆大夫很高兴的站起来,走到窗边的咖啡壶旁,取出咖啡煮上。
咖啡壶里冒着热气,咕嘟咕嘟的声音,很快香气就飘满了整间办公室。
“当大脑不在受你自己控制的时候,是谁来控制你的行为举止呢,这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你大概想象不出,但我在这家精神疗养院里呆了很多年了,送到这里的都是病情非常严重,所谓无法治疗成正常人的病人。
你如果在这里呆上很多年,细细的观察每一个这里的患者,你就会惊奇的发现一个只有你才知道的秘密。”
陆大夫故意拉长声音,做了一个悬疑的姿态,然后起身到了咖啡,放在锦楠面前,继续道,“你会发觉,很多精神病所说的风言风语,亦或是有些病人发疯时候做出来的事,都超越了普通人的极限。”
“极限?”
“对,话题回到我之前的那个问题,刚才我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回头,你显然被吓了一跳,那一瞬间,你周身的神经绷在了一个临界点,但是这远远不够,精神病患者都是在一个更高的临界点。”
他用手比划着,“就是这样,在临界点这边是人的正常可支配意识,而在这一边,是超出可支配意识,我称之为‘白’,为什么把这个超出可支配的范围叫做‘白’呢,原因是,那是我们人类本身无法探究的地点,但是想达到这临界点很难。这种无法掌控就像是人类对未知的空白。
你刚才一瞬间很紧张,有些人可能会吓得尖叫,而你却很淡定,这说明你的承受能力很强。
正因如此,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不同,有的人的临界点很低,但是这也说明他的白很低,那就没意思了,可是。”他伸手指了指锦楠,”像锦小姐这样的,临界点就会很高。”
锦楠皱起眉头,那医生却拉起嘴角,“别问我怎么看出来的,我做精神科医生很多年了,一个人的行为举止甚至眼神,我就能看出她的承受能力,而像锦楠小姐这样的,临界点能高出大部分普通人。但是问题又回到一个有意思的点上,为什么有的人临界点高而有的人临界点低呢。”
陆大夫突然正式的,将手放在下巴上思索着,眼神却带着笑意看着锦楠的眼睛,那眼神让人有点心慌,深邃的像是将你看透了一般。
“因为每个人的成长环境不同,一个人在生长过程中的那十几二十年,神经如果一直在临界点边缘,那么他就会不断推进自己的临界点,慢慢的占领‘白’的位置,就像是一只手一直推着你的临界点,一点一点。
在每一次压力,每一次加重砝码的时候,将你的临界点推高,越推越高,直到成长为你现在这种抗压能力极强的人,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锦楠心里一抖,侧过头移开目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和一个精神科医生讨论这种深奥的问题,可是却又不由自主的被他的话题所吸引,就像是有一种魔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