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二楼时，刚好与顾筱筱碰到一处。
顾筱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越过她，先下了楼。
顾程程无所谓地笑了笑，尾随在她身后。
“妈，妈妈，”顾筱筱突然欢喜地喊道，只差直接从楼梯上扑了下去了。
“慢点，慢点，筱筱，妈妈在这儿。”祁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慈祥，只是看到女儿身后的顾程程时，就算有心理准备，那脸色依然变得青白。
顾程程从楼梯上扫过去，看到坐在顾白衣下首的陆向北时，不由一愣。
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来呢？
他也看了她，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他端起身旁的红酒，轻轻地抿了一口，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附过身子，和旁边的老人聊着天。
而那个带着老花镜头发花白颤巍巍的老人，就是她记忆中的奶奶。
在她痛恨顾白衣的那一年中，家人唯一能给她温暖的，就是这位老人了。
她出国时，记得奶奶还是个中气十足的小老太，转眼，奶奶是真的老了。
顾程程紧走几步，探下身子，附在老人耳旁，轻轻地喊道，“奶奶，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程程啊！”
老人带了助听器，她回过身，蠕动着缺了门牙纹路很深的嘴唇，眯着眼望了过来，“大丫头啊，你可算回来了。”
“奶奶，我很想你。”
“来来来，今天难得大家都在，我们先吃饭，有什么吃完饭再说。”顾白衣举起杯子，招呼道。
他今天头发精心打理过，脸色红润，显得精神十足。
顾程程坐在陆向北和奶奶的位置中间。
坐在她对面的顾筱筱忽然开口，“哼，装什么，要真想奶奶，早八百年就回来了，谁知道今天吹得什么风，来唱苦情戏。”她声音不大不小，满是嘲讽。
顾程程闻言，原本拿着汤勺准备喝汤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眼挑衅十足的顾筱筱一眼，她将汤勺送入嘴中，欣喜地转头看向奶奶，“奶奶，您还记得我的口味，这菌菇汤太鲜了。”
“哼！装模作样。”顾筱筱再次阴阳怪气地嘲讽。
奶奶拍了拍顾程程的手，眯着眼望了过去，“二丫头，怎么说话的。大丫头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不能好好吃一口饭？今天也是你姐夫第一次来家里，收起你那点小心思。”
陆向北放下手中的汤勺，拿纸巾擦了擦嘴，伸手揽住了顾程程的肩膀，神色冷峻地抬眼望了顾筱筱一眼，一声不吭。
顾筱筱在他压迫十足地目光下，不由一个激灵，抓起身旁的水杯，猛地灌了一口，喝了太猛，咳个不停。
祁氏赶紧给她拍着背，嘴里叠声地喊着心肝宝贝，环视了主位上的顾白衣一眼，“筱筱，这个家哪里还是我们的立足之地啊，在自己家里，都实话不能说，妈妈都在这上面栽了跟头了，筱筱，你可别像妈妈这样，这什么年代，没有一点言论自由，还要不要让人活啊。”
“妈妈，都是筱筱不好，没有找个好男朋友，给你撑腰。”顾筱筱倒在祁氏怀里哭诉道。
陆向北的眸子扫了一眼对面一唱一和的母女，冷冽地目光成功的让让两人怔住了。“你们再胡说八道，我不介意请两位去趟警局喝茶。”
顾程程看着犹如鹌鹑般的母女，嗤笑一声，舀了一勺芙蓉蛋放在奶奶碗里。
陆向北剥了一只虾，沾了调料，直接送到顾程程口中，顾程程盯着他修长如玉的手上蘸的酱料，犹豫了几秒，张口嘴，接了过去。
顾白衣看着小夫妻的互动，眉眼里都是笑。
用餐结束，陆向北自然留了下来。
房间内，顾程程一本一本将阳台上的书收了起来，陆向北饶有兴趣地围着不大的房间转了一圈又一圈。
等顾程程进来时，陆向北正站在一旁的柜子，对着一组照片看的出神。那是她从童年一直到少女时期的照片，甚至还有几张是杀马特的造型，她顶着一头乱糟糟地黄发，笑得肆意又嚣张。
顾程程收好箱子，望着神色恍惚的陆向北，“怎么，不认识？”
“这是你？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说着，他拿起一张穿着校服顶着乱发看不清眉目的照片，看着顾程程的眼睛，认真的询问。
顾程程紧了紧手心，她不动声色地抢过照片，扣在柜子上，“好啦，我要睡个午觉，你今天不用去公司？”
陆向北将照片重新摆好，再次看了眼那张照片，“不用，叶帆会处理。”
“哦，”顾程程扑倒在床上，神色不明地望着站在床尾的男人，“那你的喻美人呢，叶帆总不会帮你也处理吧。”
“程程，”陆向北坐了下来，深邃地眼神锁定在她脸上，“这段时间，你先待在顾宅好不好？”
“怎么？担心我打扰两位的二人世界。”顾程程讥讽味十足。
“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郎情妾意的，你当我眼瞎。”顾程程恨不得在他那张波澜不惊地脸上戳出个窟窿出来才解恨。
“我，那是在演戏。”陆向北说完，眼睛瞟向一方，神情别扭。
“哦，和天后飚戏的感觉不错吧，不知演的哪一出？”
“程程，我是说真的。”陆向北向前挪了挪，靠得更近一些，“你还记得前段时间发生的车祸吗？”
顾程程后怕地点了点头。
“那天本来是让叶帆送你去的，阴差阳错变成了我开车。我查出了些线索，发现是有人蓄意而为。”
“是谁？”
“还有，上次酒会，从设计你的手段来说，需要大量的人脉资源，而你的继母只是推出来的那个替死鬼，真正的主谋以及他们身后的人，我还在调查当中。”
“这些，多少都和喻嫣然有关吧！”
陆向北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堂堂陆二少调查事情，还要牺牲自己的色相。”顾程程想到昨天的那幕，心口就抽疼。
“怎么，吃醋了？”陆向北拉过她的手。
顾程程甩脱他的手，滚到床另外一边，眼中审视意味十足，“我是觉得奇怪，昨天你为了躲我，都避开了，今天，怎么想着会给我说法？”
“今天和顾，和父亲谈了些事情，情况明朗了一些，才跟你汇报。”陆向北顺势躺倒，跟她头靠着头，“再说了，我这可是美男计。”
顾程程笑出声，“你这是被古道离附身呢？”
“喻嫣然的执念是我，我要做得，就是将她的执念放大，这样才有突破口。”陆向北说道。
“你想在她身上查什么？”顾程程扭头看着他。
陆向北双手撑在脑后，双眼放空地望着上面的某一点，在她快睡着时，才答道，“验证一些猜想。”
顾程程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好了，该我了。”陆向北突然一个翻身，将她锁在身下，“说说吧，那照片是什么回事。”
陆向北头抵着她的头，灼热地呼吸全喷洒在她脸上，顾程程不耐地睁开眼睛，“什么照片？”
陆向北并未回答，伸手抓乱她的头发，盖住眉眼，拿着手机，对着她拍了一张。然后，他下床，拿起刚刚那张杀马特的照片，放在一起比较起来。
顾程程睡意全无，看着男人神色认真的样子，心里不觉升起她也说不清的期待。
他终于要认出来了么？
“还真是，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孩。”陆向北看着照片，下了结论。
顾程程斜睨了他一眼，“你小时候人见人爱？”
陆向北放下照片，闲适地靠在床头，望着她，眼里闪现意味不明的光芒，“人见人爱不敢当，至少有个人，一见面就粘着我，说我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顾程程蹭地一下爬起来，抓住他的衣襟，“你认出来人呢？”
“傻瓜，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陆向北爱怜地看着她，用手捋着刚刚被他弄乱的头发，“原来你就是那个爱哭鼻子的黄毛丫头，这样瞒着我，该罚！”
说着，捧起她的小脸，将女人的反驳吞进了肚子里。
一记长吻，顾程程从男人的蹂躏中挣脱出来，已经虚脱了。
她躺在床上喘息了半天，才幽幽地反驳，“你根本从来就没给过我机会。”
顾程程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我一眼就认出你了，可你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是没有印象，是你变化实在太大了。”陆向北看了眼那张照片，摊了摊手，“你看，形象气质完全两样。”
顾程程看着那几张杀马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且，我记得，你一直喊我向北哥哥的。”陆向北想到什么，笑望着她，控诉中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委屈，“你现在，不是喊我陆向北就是陆二少。”
顾程程笑了起来，“向北哥哥，不是你的嫣然妹妹的专属称谓么？”
“你看看你，又吃醋了。”陆向北无奈地看着她，刮了刮她的俏鼻，“你如果不介意，我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我记得我见到你时，你狼狈得很。”
是啊，他拉着她的手，从蹲了一天的幽暗角落里出来，她的形象，只能用“狼狈”来形容。
当时的她，满身脏污，双手甚至沾了那个女人的血，一整天不吃不喝，不仅浑身疲惫，还有被抛弃的绝望。
就是身旁的这个男人，将她拉了出来，重新将她带到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