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离她办公室的楼层只差五层楼，每次午饭过后，顾程程想着消消食，都是爬楼梯上去的。
她跟欧阳瑾在食堂门口告别，一个人拐入楼梯间，哪知道拐角处站在陆向北的身影，指缝处夹了一支烟，却一口都没抽，已经燃得快到烟蒂处。
最近陆氏很忙，男人明显消瘦了。顾程程看着他的背影，心底有一瞬间的柔软，但想到他这两天的所作所为，哽在喉咙那根刺，扎得她生疼，她心里冷哼一声，打算无视，直接越过他，朝上走去，这个时候，陆向北却是从她身后开口。
“你约了欧阳瑾吃饭？”陆向北将整只燃尽的烟扔到角落，拿脚碾息。
顾程程停顿下了脚步，知道他又在怀疑了，于是便直接转过身来笑望着他：“地下车库碰到的，顺便吃个饭，再说，真要约，照你们的档次，也该是香槟红酒、乐队鲜花、鹅肝鱼翅，谁没事跑食堂听一耳朵的闲话，是吧，二少？”
陆向北上前一步，双手将她的脸颊往旁边一扯，“别笑，太假！”
他的力道不轻，顾程程双手揉着脸颊，恼怒道，“有病吧，你！”
“骂人总比阴阳怪气得好！”
“怎么，二少撩完你的真爱，又来我这儿找存在感呢，陆向北，脚踏两条船的感觉是不是很不赖？”她一想到喻嫣然，就难受得很。
“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电话适时响起，陆向北抬手看了看手表，“晚上我再跟你解释，叶帆他们等不及了。”
“今天晚上我不会给你煮饭，你死了这条心吧。”顾程程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很用力，咚咚咚地响，在楼梯间回荡。
陆向北轻笑一声，转身出了楼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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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的钟点工阿姨只负责每天上午过来搞卫生，每天下班，顾程程自己做饭，当然，两年来，一般都是一个人的晚餐居多。
陆向北虽然会回来睡觉，但就如京城的人都知道的那般，前半夜基本上是在外招蜂引蝶。
桃园说是他的家，更像是宿舍，而她，就是他的舍友。
她煮饭的时候，想着男人的话，停顿了几秒，还是只做了她平时吃的量。
今天不需要炒菜，昨晚做得压根就没吃，她选了一荤一素热了，坐在餐桌前正准备开吃，门在这个时候打开了。
她没做理会，低头自顾自吃饭。
陆向北换好鞋，将西装外套挂好，去厨房洗手，就大喇喇的坐在餐桌凳子上，一言不发的望着她。
良久，只有顾程程细微的咀嚼声。
男人鼻子哼了一声，转身去了厨房，又沉着脸出来了。
他重新坐下，敲了敲桌面，“我的那份呢？”
顾程程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只低头安安静静的吃着。
不料，一只大手陡然伸了过来，她眼前的饭碗就这么到了陆向北手中，就连筷子都一并夺了过去，原来摆在餐桌中央的两盘菜，也跟瞬移似得，转眼到了他面前。
男人二话不说，埋头就吃了起来。
“陆向北——”
顾程程狠狠瞪着他，极力传达她的愤怒，可是那双桃花眼没有任何杀伤力，男人咽下口中的米饭，懒洋洋的瞧了她一眼，“乖，食不语。”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翻滚的洪荒之力怎么都压制不住，“陆向北，你觉得这样很好玩，你如果喜欢你的喻嫣然，你大可以承认，一面吊着我，一面爱着她，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的把戏你玩不腻？”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高兴的时候就回家吃饭，不高兴的时候，就不闻不问，连个电话都没有！我告诉你，我顾程程也是有脾气的，你别以为我爱你，就能随意挥霍！”顾程程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声音都微微颤抖了。
“你爱我！”原来听着女人控诉而目光沉郁的男人，双目陡然一亮，他显然更为关注顾程程最后那句话，“程程，你刚刚说你爱我，对不对？”
顾程程眼中的惊惶一闪而过，她爱他，爱了十年，可是，这是她不能诉诸于口的爱恋，他们之间横亘了一座山，这座山叫做“真爱”，是陆向北的真爱。
她不想她的爱恋，在他面前变得廉价而可笑的一厢情愿，她不想听他说，“程程，谢谢你对我的爱，但是，对不起，我不爱你，我爱的人是她。”
她想通过她的努力，日复一日的侵蚀，逐渐把他心中的那座大山移走。然后，两人执手，相守到老。
她没有她的母亲那么勇敢，爱得惨烈而决绝，她要的是细水长流，润物无声。在感情上，她是个懦弱的人。
她隐婚两年，甘守现状，那是因为她对自己愚公般的耐力信心十足，在她还右手手腕受伤的那几年，她常常一个人守在画室，枯坐整天，上面是最基本的线线条。
可是现在怎么办，他的真爱回来了。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搬那座大山啊！
顾程程能有时间想这么多，那是因为陆向北在接电话，他并没有避开她，他站在她身前，将她整个圈在怀中，抱得很紧，顾程程掰着他的手腕，可怎么费力都掰不动，只能安分的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男人在那头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双眉紧蹙，一直没有出声，直到后面长长的叹了口气，温声说道，“好了，别哭，等我，我这就过来！”
陆向北挂了电话，什么都没说，就这么放开她。
刚刚她怎么都掰不开的手臂就这么松了开来，紧贴着的温暖和男人强健有力的心跳毫无预兆的远去，顾程程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落。
她看着男人穿外套，穿鞋，拿车钥匙……
刚刚的失落迅速发酵，一再膨胀……
在男人开门前，她堵在门口，“陆向北，你去哪儿？”
“程程，我有点急事，先出去一趟，回来再跟你解释。”
“解释，又是解释，陆向北，你到底做了多少需要一再解释的事情！”
“程程，你听话，我回来我再跟你说。”
“如果，我跟你说，你出了这个门，我们到此为止，你依然坚持出去。”她的心口喘地厉害，看着陆向北的眼神凝重。
陆向北的眼神阴沉了下来，“程程，不要随便开玩笑。”
顾程程笑意牵动嘴角，未达眼底，“对，我是在开玩笑，你走吧！”说完，慢慢挪动脚步朝前走去，不再堵住门。
陆向北将她苍凉的笑容看在眼里，但多年的承诺，让他不得不现在选择离开，他一把拉住将要擦身而过的女人，轻轻的将她抱在怀里，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低声道，“早点休息，我尽量赶回来。”
“嗯。”顾程程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应了一声，几不可闻。
“砰”地一声，传来关门声，顾程程仿佛没听到般，继续机械地往前挪着，房子这么大，家具又不多，空旷得很，无论她怎么走，都不会有东西阻挡。
路上堵得厉害，在又一个红绿灯路口，陆向北一拳砸在喇叭上，烦躁得捏了捏眉心。
他当然注意到了顾程程的反常，他也意识到，他最近的状态极其不对，像个提线木偶般，被人拿捏在手中，到处乱转，总是抽不出多余的时间，让他能够坐下来想想，梳理一下他和顾程程的婚姻，还有捋一捋他们之间的感情。
这种无力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能如此轻易击溃他防线的，对他了若指掌的人不多，陆向南就是其中一个。他都被远远打发到海外了，还能兴风作浪，看来，还是低估了他，轻敌了！
趁着再次堵了一溜长龙等红绿灯的功夫，他拨了陆向南的电话。
那头正是深夜，不料电话刚响，就被接通。
“我想着你也该给大哥打个电话，问问大哥的近况才对，哪知道还是比我预计的晚了半天，”陆向南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搞得我一晚没睡。”
“陆向南，少拐弯抹角的，费时费力又无利可图的事情你是不会干的，说吧，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不是一早就察觉到了嘛，我亲爱的二弟！”陆向南索性按了免提，实木桌上摆了副象棋，棋局已开，两军对垒，双方呈拉锯之势，他一瞬不瞬的看着战况，“对于陆氏的一切，我可以不争不抢，老爷子百年之后，都是你们仨的，但是，我只要一个人。”
陆向北听到这里，心倏然一紧，额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一突一突的跳动，连日没有休息好，眼中都充了红色的血丝，仔细一看，整个人犹如地狱修罗，他对着话筒，语气狠厉，“陆向南，我告诉你，你休想，不管是陆氏，还是她！”
“还真是贪心呐！”陆向南低低的笑了起来。“二弟，有句古话叫什么来着，你看，在国外待久了都不记得了，哦——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少在我面前阴阳怪气。”
“一点幽默感都没有，”那头嗤笑一声，“那我们就看看，鹿死谁手吧！”
“好，我的大哥，我很期待，你一无所有的那天。”话落，陆向北挂断电话，将手机随手甩在副驾驶上。
刚好亮了绿灯，陆向北一踩油门，左冲右突间，车子非一般的蹿出去，身后响起无数车鸣声，男人畅快的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