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鼓噪的蝉鸣声中,转眼,暑假来临。
陆老爷子决定带向西、向东姐弟出国旅游,顺便探访几个老友,临行前,除了大哥陆向南,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便饭。两人将他们送到机场,挥手道别,陆向北也随即登上飞机。
陆向北最近国外几家分公司拓展业务,经常天南地北各处飞,夫妻聚少离多。
欧阳瑾的业务刚转入国内,也是忙得分身乏术,自从相认以来,一直没有空闲好好聚一聚。
关于陆向南,听向西八卦,说是卷入一桩大学生怀孕自杀的丑闻里,搞的老爷子大发雷霆,好好敲打了一番,派他这几个月常驻国外的分公司。
而她,更多的精力放在跟进剧组拍摄,和古道离日益熟悉,反倒惺惺相惜起来,偶尔闲下来,还帮忙客串个路人甲之类的,过得有滋有味;至于在剧组中碰到喻嫣然和顾筱筱,心里虽然膈应了点,倒也相安无事。
顾程程觉得风平浪静心满意足的生活,对于喻嫣然,则完全是另一番感受。
陆向北和她疏离了很多,如果她不打电话给他,他从来不会主动联系,各种邀约也是毫不留情的推拒,她想,如果没有那份情分在,没有那个承诺,陆向北是不是打算就这么跟她完全划清界限,和他的顾程程相亲相爱呢?休想!
喻嫣然靠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杨阳正在给她洗去指甲上的甲油,昨晚参加一个活动,为了配衣服,特意涂了红色的甲油,今天有拍摄,肯定是要把这颜色洗去才行。
“小杨,你跟王哥联系了吗?”
“联系过了,已经找到那位蔡家明先生了。”
“哦,”喻嫣然睁眼,饶有兴趣的欣赏着已经洗干净的左手,素手纤细,“让王哥找几个人,把他揍一顿,不能轻了,也不能重了,住院住个三五天那种最好。”
杨阳没料到千辛万苦找人就是为了揍一顿,心里一惊,不禁捏着喻嫣然的手的力道就加重几分。
喻嫣然何其敏锐,斜睨了她一眼,上午这场戏为了凸显女猪脚上位者的身份,眼妆画得很重,被她这么一瞧,那上挑的眉眼中的戾气,让杨阳一个激灵,讪笑道,“嫣然姐,你尽管放心,我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小杨,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了,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喻嫣然笑得温柔,语气亲切,好像刚刚那一眼只是错觉。“你和这个号码联系一下,问清楚最近陆二少的行程,越详细越好。”
甲油已经洗完,杨阳接过号码,自行出去安排。
喻嫣然摆弄着取下来的蓝宝石戒指,放在灯下细细观摩,喃喃道,“这人呐,不争,哪里那么容易认命呢?”说着,嘟着红唇,对着蓝宝石吹了吹,吃吃的笑了,“你看,你不就是我争来的,没有你,我现在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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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到哥哥这儿来!”高大的身影,微微俯身向她伸出的修长大手,蜷缩在一角的瘦弱小女孩颤巍巍的正待抓住……
顾程程从沙发上惊醒,看着客厅的挂钟,已经午夜十二点了。不由一阵失笑,就这么会儿功夫,居然又梦到十年前,原以为都不记得了,原来,在梦中,连陆向北那害怕伤害她小心翼翼中带点上挑的尾音,以及那只温暖干燥的掌心一侧一颗小痣,似乎都被时光放大,记得一清二楚。
她站起来,看着满桌的饭菜,以及桌子中央那个蛋糕,心里很不是滋味。
今天是他们结婚两周年纪念日,去年的今天,她等了一晚,等到的是陆向北流连花丛喝得酩酊大醉;今年,在他上飞机前一再电话确认,他是晚上七点的飞机,从机场到桃园,就算走路,也走回来了吧?
可惜,现在连个电话都没有,打过去手机关机,而向来不离他左右的叶帆,还在国外处理后续事项。
顾程程没有胃口,将饭菜一一捡到冰箱,最后拿起那个蛋糕,她特意订了这款两个依偎在一起,相亲相爱的小人,可惜,放得时间太久,奶油都有些化了,小人的五官变得模糊不清。她端详了一阵,“扑通”一声,将蛋糕直接扔到垃圾桶里。
陆向北此时和喻嫣然坐在医院走廊的凳子上。
喻嫣然枕在陆向北肩头,闭着眼,似乎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斑驳的泪痕,楚楚可怜。
陆向北头靠在墙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一只蚊子恰好撞到蜘蛛的地盘上,正在上演生死搏斗……这情形与手术室的人何其相似,不也正在和死神搏斗吗?
这让他再次回想起当年那场血腥的车祸,他焦灼,却无能为力,他在那时候还不懂得担当,只能算是一个大男孩,也是在那一晚,他遽然成长,变成真正意义上的男人,他在父亲遗体前告别,承诺,照顾陆氏,保护陆家人,不再让他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直到凌晨一点,手术门才打开,医生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出来。
喻嫣然听到动静,蹭地站了起来,起的太急,差点崴倒,正好落入陆向北的怀里,她顾上其他,胡乱抹了两把凌乱的头发,急急迎上去,“医生,我哥,我哥他没事吧?”话还没说完,那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似得,簌簌地往下落。
“没事,没事,手术很成功,不过病人流血过多,而且,病人以前动过一次大型手术,接下来的时间要好好观察一段时间,病情可能会出现恶化。”医生显然被她这哭法惊到了,口罩还没摘就急忙开口,“唉,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跟黑社会似得,幸亏那刀子稍微偏了一点,不然,神仙都难救。”
说话的功夫,护士推着病床走了出来。陆向北扶着站立不稳的喻嫣然跟了上去。
安顿好床上的人,陆向北看着坐在病床前默默垂泪喻嫣然,叹息一声,蹲下身子,轻轻地环着她,“嫣然,放心好了,家明哥不会有事的,医生也说了,手术很成功。”
喻嫣然抽噎着,站起来,彻底扑倒在男人怀里,紧紧抱着男人的腰,呜咽道,“向北哥哥,我就只剩这么一个亲人了,他抛下我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终于,终于有了他的消息,又是这么个情况,你让我,让我——”
怀中的女人抽噎得说话都说不上来。陆向北犹豫了半响,终于还是伸出手,摩挲着她的头发,温柔的安抚着。
刚下飞机,就接到喻嫣然的电话,那头的人已经哭成泪人,再三追问下,才知道她终于找到了她的哥哥蔡家明,但是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打得半死不活。陆向北赶过去,人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
两人相拥着不知道站了多久,一直等到喻嫣然的情绪彻底平静下来,陆向北半扶半抱着,将她安顿在隔壁的床上,正准备离开,还未转身,躺下的女人猛的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哽咽,“向北哥哥,你别走,我怕。”
陆向北按了按疲惫的眉心,坐在床前的凳子上,拍了拍她的手,“睡吧,一觉睡醒,就能见到你哥哥了,我一直在这里,我不走。”
“你不骗我。”女人像个小女孩般嘟囔着,抓着男人的手,放在脸上蹭了蹭。
陆向北身体有一丝僵硬,但看着她纯净无暇满是依恋的眼神,又放松了身体,眉眼温柔的笑着,“我不骗你。”
喻嫣然将他的手抱在胸前,嘴角挂着缕甜笑,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陆向北看着女人的睡颜,直等她呼吸绵长,似乎睡熟了,打算抽出那只手,才稍微一动作,女人就紧紧的抱在怀中,嘴里喃喃着不要走,不要走的呓语,他烦躁的扯了扯领带,只能歇了离开的心思。
他掏出手机,上面已经是黑屏,早已经没电关机。在机场接到喻嫣然电话,一直赶到医院,喻嫣然整整哭诉了一路,直接把电量耗光。
他本来打算去护士站借个充电器,打个电话给顾程程报备一声,哪知道喻嫣然还是和曾经一样,又胆小又脆弱,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换做顾程程,她更为坚强,只是她那种坚强更让人心疼。
话说,他上次倒是第一次看见她哭,哭功也很了得。想着想着,陆向北莫名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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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程程赶到剧组,才知道主演喻嫣然请假了,今天拍的戏都是些比较零散的镜头,没她什么事,她在剧组晃了晃,就直接开车去公司。
路上堵车,等到陆氏,已经中午饭点了。她在地下车库停好车,想着直接去食堂好了,电梯门打开,欧阳瑾率先走了出来,顾程程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他,讶异得都忘记打招呼,站那儿一动不动。
肃着一张脸听下属汇报工作的欧阳瑾看着傻愣愣的女人,眉眼瞬间柔和了几分,他伸出大掌在她眼前来回晃动两下,“是不是我太帅了,让你看呆了?”
顾程程有点脸红,啪地一下毫不客气的把那只大掌打下去,恶声恶气的说道,“是呀,太帅了,都闪瞎我的眼了。”
“程程,你今天怎么回陆氏呢?”
“剧组没我什么事,就回来了。咦,你中午吃饭了没,要么,我请你吃食堂?”顾程程期待的看着他。
“嗯,好啊!”男人连犹豫都没有就点头答应。
旁边当隐形人的一干下属不由大为着急,其中一位小声提醒,“欧总,您中午约了……”话还没说完,就被欧阳瑾凌厉的眼神止住。
顾程程正进电梯,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