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笑归好笑,荀欢却懒得再出言讥讽,
顾琛却是又道:“你当真不考虑一下阿笙吗?”
说实话,现在的顾琛,有点像是婚介所的老妈子。荀欢却暗暗有所考量,她抬起头,看向顾琛道:“你为什么希望我嫁给顾澜笙?”
这般威逼利诱,究竟是有什么目的?若是顾琛说只是为了顾澜笙,荀欢却是不信的。
“我不过便是这么一提,你若是不愿便算了,到时候伤心的,想来还是你。”顾琛淡淡道。
“我伤心与否是我的事情,可顾澜笙他与你不同,你若是他兄长,便让他少涉及世家权谋之事,他与你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荀欢的话语落下,顾琛冷笑一声,脸色又变得极难看。他猛地上前一步,手掐住了荀欢的脖子,他的五指忽然攥紧,荀欢便觉得嗓子一时间呼吸便有些阻桎,他自然没打算杀了荀欢,只是五指的力度令荀欢十分难受。荀欢伸手去拉他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可顾琛的身子却纹丝不动。
“你以为我想参与这些事情,若不是我在前头为他挡着这些,你以为他能安安乐乐做他的世家子,和个寄生虫一样在你身边打转,说着那些大义凛然的话?若没有我这个兄长,我告诉你,顾澜笙现在便是我这个样子!他和我们不一样?可笑,荀家女郎是不是荀家将你护得太好,让你生了这么一个可爱又愚蠢的脑袋?”
顾琛神色阴冷,他原本生得面容隽秀,此刻因为情绪的波动却显得又几分狰狞。他最讨厌这样自以为是的女子,偏偏还是他那傻弟弟的心上人。
他掐着荀欢的脖子,令得荀欢眉头都拧成了一团,但荀欢却仍是见不惯顾琛这般嚣张狠厉的模样,艰难的从牙缝中吐出字来。
“便是……没有你……顾澜笙他……也不会变成……你这个样子。”
荀欢的话语断断续续,甚至没有一点气力,但顾琛见荀欢这样便更加气恼,他松开她的脖子,荀欢原本半悬在空中,顾琛松了手,她便跌倒了地上,地板是坚硬又冰凉的石头铺成的,这般一摔荀欢疼的觉得骨头都好像散架一般。
“你既然将他说得这般好,却又不肯嫁他,是口是心非,还是欲擒故纵?”顾琛又恢复了平常的神情,好像刚才那个狠厉又狰狞的人不是他一般。习惯了勾心斗角舞权弄术,他原本就不喜喜形于色,只是被戳到痛处,一时间情绪上来,他故而老成,却终究是个人,是个人,便有痛处。
“我们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荀欢顺着胸口,抬头直视顾琛,脖子上已经有一层被掐过的红痕。
“你们?说得倒亲热,你可别忘了他姓顾,我们才是一家人,他便是再护着你,却不可能背叛顾家。”顾琛讥讽道。
“是吗?”荀欢也回讽一声,却也知道顾琛说得没错。顾澜笙终究是顾家人,而日后大周翻天覆地之时,荀顾二家若是对立,她和顾澜笙之间怕是连朋友都没得做。对于顾澜笙的感情,荀欢说不上来,他一心一意喜欢的,是原来的荀欢,但是他跳入江中救他事实,顾琛来扣留她时,他挡在她身前也是事实。她一次一次的拒绝他,他却一直站在原地,不肯退后半步。
若是,他对荀欢没有男女之情,她愿意和他成为朋友。但这并不妨碍荀欢认同他的好,顾澜笙是个极好的人,他也值得更好的。
顾琛却是不知道荀欢在想些什么,他也没有想到荀家这小姑子年纪不大,说出的话却句句戳他痛楚。恰好此刻他也觉得疲乏了,便对外喊了一声:“来人,将荀家女郎带回去。”
外头的侍卫应了声是,进了来,对荀欢摆出一个请的姿势。荀欢却顿了住步子,回过头冷睨了顾琛一眼,口中道:“顾琛,你真可怜。”
这在这世家中摸滚打爬的大多数都有言不由衷的苦衷,看了《滟色妖姬》之后,荀家也更加理解,她并非不能理解顾琛,心中却依旧觉得可鄙。她分明知道夏晴岚会出事,却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的残酷或许总是有缘由,但对生命熟视无睹却令人觉得可悲。
顾琛的眼神黯了黯,便补充道:“都愣着做什么,带下去。”
侍卫作势欲拉扯荀欢将其带下,荀欢却避开,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回到房间里,荀欢倒在床上,阖了眼便很快睡去。她今日当真是疲倦极了,情绪大起大落,她素来喜欢平淡无奇的生活,不喜欢见识太多悲欢离合,但今日这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令她心中所坚守的一些事情开始逐渐的崩塌。
天昏地暗,昏昏沉沉的便来到了第二日。
荀欢又被请了出去,这次却是因为有人前来探望。荀欢先前以为是母亲,只是到了外头,便见着是宁赋渊。
她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敢往前,而原本在前头站着的少年,见荀欢滞住了步子,便很快的冲上前来,将荀欢揽入怀中。
荀欢又抬眼看了他,少年人眉眼生得雅如冠玉,教人看了一眼便牢牢不会忘记,他的胸膛温暖,埋在她怀里的荀欢清晰的听到了他的心跳。
不是做梦吗?
她仍旧不敢置信,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他看着她,任由她摸着他的脸。
“宁赋渊……这不是梦?”荀欢看着看着,便笑了起来,眼角迸出了泪花来,“这不是梦吗?”
他怎么会来见他?他是如何进来的?
他伸手,用自己的手按住了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他手掌的温度那么清晰,贴着荀欢的肌肤传来的热度,令她知道这不是个梦境。
“不是梦,荀欢,我在你眼前。”他轻轻道。
荀欢原本以为自己昨日流了这么多眼泪,便不会再哭,可见到他时,她的眼泪便好像被吸引出一般,根本无法止住,像是个小女儿家一般。
“宁赋渊,宁赋渊,宁赋渊……”她埋首在他肩头,微微的啜泣着,不断地唤着他的名字。
他将她纳在怀中,温柔的顺着她的背,口中轻轻的安慰着。
“你受委屈了……”宁赋渊的眉头紧皱着,他没有想到荀欢会牵扯到这件事情里面。
荀欢的眼泪好一会才止住,眼睛红得像只兔子一般。宁赋渊用指腹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又关切的询问道:“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
宁赋渊虽猜测顾琛不会如此大胆到对荀家的嫡女用刑,但以防万一还是要问一下荀欢。
荀欢摇了摇头道:“没有。”随后她擦了擦眼泪,又抬眼看向宁赋渊道:“你是怎么能够进来的,我原以为是前来的是母亲或是舅舅?”
宁赋渊怜惜的摸了摸荀欢的头,回答道:“你的亲人都十分担心你,只是涉及夏晴岚一事,为了避嫌没有办法进来,便是她们想来,顾家怕是也不会轻允,我寻了太常,联同太学诸位学生的名义来看你的,你毕竟是太学生,若是大家提出要求,陛下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荀欢点了点头,轻应了一声。
“怎么你才在这里呆了一日,我便瞧着你瘦了?”宁赋渊扶着荀欢有些苍白的脸,又道:“荀谢二家都在想办法,夫子们也纷纷奏请了陛下,虽是一时半会出不来,想来顾琛也不敢轻易为难你,你一个人在这里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恨不得一直陪在你身边,但我能做的终究太少……”
“没关系的,你能来看我我便已经高兴得不知所措忘乎所以了。”荀欢忽然捂着他的唇,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也同我母亲舅舅说一声,我在这里很好,让她们不要为我担心,夏晴岚一事与我无关,莫须有的罪名我也不会承认,若是陛下还算圣明,迟早会还我一个公道。”
宁赋渊没有说话,却将荀欢揽得更紧,他嗅着她的发,内心那一点微弱的抵抗都消失殆尽。
“荀欢我有时真的恨我自己的无能为力……”宁赋渊低低道,有不甘,有怜惜,还有那说不出道不明的心疼。
荀欢却摇了摇头,她并不这样认为。
“宁赋渊,我喜欢现在这样的你。别说自己无能为力,每个人要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要花上许多的努力了,而且你别担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荀家谢家现在肯定都在想办法,过些日子我就可以出来了。真的不用责怪自己的,宁赋渊。”荀欢在宁赋渊耳畔道。
荀欢却不知道,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却令得宁赋渊的心情更加沉重一份。她的温柔和谅解,对他来说却是刀刃,将他的心将他的人刺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荀欢。”他哑着嗓子唤了她的名字一声。
荀欢回抱住他,又柔柔的回了他一声。
“宁赋渊。”她唤他的名字。
她是他暗无天日的生命中唯一的光,小心翼翼的呵护,生怕一旦熄灭,他的世界便一片漆黑。而她却远比他想象中的坚韧,便是微弱渺小,却也毅然的发着微微的暖光。
她对他原来越重要,越来越令他放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