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说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你会不开心吗?”宁赋渊将手放在了荀欢头上,他抬头,下巴抵在了荀欢的额头上,荀欢纤柔的墨发穿过他的手指,他小心翼翼的,宛如对待珍宝一样。
“我会不开心。”荀欢毫不犹豫的出口,“你和程娇有我不知道的过去,我不开心,程娇对你锲而不舍,也远比我更适合你,我不开心,你迟迟不肯给我回答却逐步靠近我走进我的心里,我不开心!宁赋渊,我不开心!”荀欢抬起头,眼角微微泛红。“我想过了许多,隐隐觉得荀谢二家当年在你们宁家的事情中定然有所参与,只是你从不同我说,我便以为我们之间是干净的,不涉及什么恩怨。宁赋渊我喜欢你,好喜欢你,可是若是我借口喜欢你,让你原谅当年的一切,我觉得这样好卑鄙好卑鄙。”
荀欢忽然踮起脚,用手挽住了宁赋渊的脖颈,她的脸微凉贴在他温热的脖颈上,宁赋渊却将她揽得更紧。
“宁赋渊,你为什么想要入朝为官?当年的那些事情,你虽不同我说,你心里却还是芥蒂着的吧,为什么要做害死你全家的人臣子,为什么要走上那一条路,宁赋渊你在想些什么?你想要做些什么,当真当真,一点都不能告诉我吗?”
“荀欢,你先冷静……”宁赋渊见荀欢说到激动之处,落下来眼泪,忙忙怜惜的安慰道。
“我不冷静,也不想冷静。我便是因为太过冷静,所以什么事情都不敢做,不敢去考虑。宁赋渊,你不要涉及官场了好不好,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平民也好,罪臣也好,我都愿意和你在一起。远远地离开建康城,再不要管这些是非,把一切都忘了好不好?”
荀欢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当年宁家的事情牵连太广,如今宁赋渊形单影只,而仇家却是那坐在九五之尊位置上高高的皇。
宁赋渊他想要做什么?荀欢不敢想,她怕想的越多,知道的便越多。《滟色妖姬》中扶持周六上位的,不仅仅是北谢,还有程家啊。
她想通了,也明白了,只是宁赋渊,她不想放开。
她害怕他会为了他想要做的事情,和程娇在一起。
“宁赋渊,你回答我,回答我啊……”她的眼泪落下来,一滴滴的,滴在宁赋渊的脖颈上,分明只是微热的眼泪,宁赋渊却觉得被灼烧一般。
他一直知道荀欢很聪明,却没想过她什么都明白,只是不说。
那些与荀谢二家之间的事情……
“荀欢,我不会娶程娇的。”他忽然缓缓开口,语气坚定。
宁赋渊的话语一出,令得荀欢一怔,荀欢有些不敢置信,又在他耳畔道:“宁赋渊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好不好?”
宁赋渊嗤笑一声。
“我说,荀欢,我不会娶程娇的。”他顺遂她的心意又说了一遍。
他说得这般忽然,荀欢诧然之下竟生生止住了眼泪。
“嗯?”他轻应一声,捧起她的脸,俯下身来,将脸贴得极近,荀欢身子颤了颤,两个人的鼻子便贴在一起了。
荀欢顷刻红了脸。
宁赋渊本就生得好看,如今近看更加夺人心魄。
她想往后走一步,宁赋渊却紧紧箍着她的腰,不让她有逃避的机会。
“我都说得这般明白了,你不想说些什么吗?方才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如今怎么又怯了?”他的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荀欢看着他的眼睛,又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坏心眼的宁赋渊!
荀欢心中暗想,他一定是故意的,先前说那番话激她,又将好听的话留到最后。
“这样不够。”荀欢推了推他的胸膛,惹得宁赋渊伸出一只手来箍住了荀欢的手,腰被宁赋渊箍着,手也没法动作,荀欢嘟了嘟嘴,口中缓缓道:“我都说我喜欢你了,可是你一次都没说过喜欢我。”
随后,荀欢又故作出一副凶狠的语气道:“你是不是在旁的地方又有了别的卿卿,所以对我这般时冷时热又敷衍?”
荀欢这副妒妇的口吻彻底逗笑了宁赋渊,他低笑几声,又看向荀欢道:“可是我的卿卿从来只有一个,现在还在我眼前。”
荀欢这下再没有办法说什么了,她盯着宁赋渊,只能从口中支支吾吾的吐出一个‘你’字。
“笨丫头。”宁赋渊笑道,将手送了开。荀欢这次却没有急着退开,反而走上前,轻轻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宁赋渊?”
“嗯?”
随后却是令宁赋渊猝不及防,荀欢忽然一手揪着他的衣襟,一手放在他胸前,踮起脚来。
飞快的在宁赋渊唇上落下一吻。
宁赋渊想伸手拉住她,荀欢却极快的跑开几步。
“荀欢,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宁赋渊从口中切切道,笑得宠溺又纵容,她已经是第二次这般大胆了,他虽说不介意,但每次这般被她偷袭,到底有些丢面子。
“你总说我是个小丫头,如今被小丫头亲一下,也没很么大不了的吧。”荀欢朝他唤道,又提了裙摆,朝着宁赋渊微微施了个礼,“小女子先行告退,渊郎自便。”
宁赋渊哭笑不得,荀欢如今却是连渊郎都唤上了吗?
荀欢没有看到宁赋渊的神情,说完之后便立刻匆匆从太渊出了来,掩上门后,她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满脸通红。
若是以前她可没有想到过自己能够这么大胆,可是喜欢上宁赋渊之后,许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她理了理衣襟,往原路走去。沿路上有几个学子正在廊柱上围成一圈,攀谈着什么。
太学生交流时事的场面并不稀奇,往日里头荀欢也能见到。
“听说大周边域又起战火,胡人一路烧杀抢掠了不少村子。”
一个学子的话语,令荀欢止住了步伐,她站在廊柱后面,接着听那些学子议论。
“当真?这边境不是自陛下御驾亲征之后便太平许久了吗?如今这般闹起来,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若是当真有事,建康城中应该早就传来消息了。”
一个学子叹息一声,又缓缓道:“这事情是真的,只是上头将消息压了下来,这才没有传开来。”
“这倒是奇了怪了,出了这档子事,先做的不是派兵,而是将消息压下来?”一个学子嗤笑一声道,“殿下初登基时御驾亲征,清五胡,平边疆,怎么如今这般怕事?”
“前些年兵权在宁家手里头,陛下灭了宁氏一族,将兵权收了回来。当初御驾亲征,用的是宁家的兵,陛下自然不心疼,这些年陛下将军中的人清洗了一番,大多是陛下的亲信。若是陛下眼下派兵去边疆,自然要将兵权放到哪个世家手里头。你说如今,陛下又舍得将兵权交给哪个世家?”
众学子接连叹息,又有人道:“原以为如今的陛下是个圣明的,怎么也有这般糊涂的时候。”
“是人总会有糊涂的时候,就是不知道朝堂之上有没有哪个胆大的大臣能够提点一下陛下了。”
一番唏嘘声响起。
学子们闲聊几句后便又各自散了开。
荀欢从廊柱后走了出来,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咬住了嘴角。
听完那些学子的话,荀欢觉得故事进程又进一步加快了。边境的骚乱是在《滟色妖姬》一书中,是明启五年年初的事情,如今却方方才明启三年末。
若是她的死而复生改变了故事进程,那也最多是世家之间的事情,怎么如今,连边疆的事情都比原本发生得早?
一时间荀欢心中复杂,原本的好心情也转眼消失不见。最后周六上位,与胡人进犯大周也不无关系,周况的大部分兵力消耗在了抵御胡人一事上面,故而乘势揭竿而起的周六自然很轻松的解决了周况。
只是……
荀欢用手扶住了廊道上的栏杆,脑海中思绪涌来令她难受万分。
胡人所经之处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若是周况能早日派兵解决此事,也不至于日后代价如此惨烈,甚至被周六夺去了位置。可是她分明清楚这些事情,却什么都不做。
胡人经过的地方……
荀欢忽然心头一紧。
她想起来!是阳夏!阳夏谢家也遭遇到了战火的波及!
那谢家人呢?谢家人如何?荀欢仔仔细细的在脑海中搜索着,却发现一个字都想不起来。她与谢老太太谢老太爷虽只有短短月余的相处,但是若是她分明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她们遭遇那般境遇,她便是死上千百次都无法原谅自己。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快想起来啊荀欢,快想起来啊荀欢。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事情来得忽然荀欢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女郎?女郎?”身后的素槐连唤好几声才唤回荀欢的意识。
“你怎么在这里?”见着眼前的素槐,荀欢有些木木的问道。
“我在学堂外的小路上等了女郎许久都不见女郎出来,便沿着小路寻来了。”素槐回道,“女郎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
素槐敏锐的察觉出了荀欢的异常。
“我没事,我们走吧。”荀欢直起身,走到素槐面前。
没关系,还有时间,她要慢慢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