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越无奈道,“好了好了,我也不训你了。大师兄放心不下你,可是师父又不让他下山,故而他让我偷偷跟着你,看你有什么需要。”
大师兄……
季尘捏着衣襟,一下下的拽着,一句话也说出来。
“不过,我半路又被师父拦住了。”方越翻了翻白眼,“他还让我带句话给你,顺便再带点东西给你。”
“什么?”听到‘师父’二字,季尘的心如刀割,她急切的看着方越。方越将箱子往她面前拿了拿,“你身上的毛毯是大师兄叫我带的,而这个箱子就是师父给你的。师父说,既然都走了,那观中也不需要留着你的东西,他让你把自己的东西全部带走。”
季尘茫然不知,“我的东西?我的什么东西啊?”
道观向来朴素,她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她的东西基本上都在她的包里,余下在道观的都是一些用不上的。
难道?
方越提醒,“想知道,何不打开看看呢?”
季尘咬了咬唇,在方越的目光下,手朝着箱子靠近。她转动了一下箱子的锁,随着‘啪’的一声后,箱子开了。
箱子中,物件也不多。
只是看着箱子里的东西,季尘的眼睛赫然睁大,错愕的望向方越,“二师兄,这真的是师父给我的?为什么会是这些东西?”
此刻箱子里摆的是几本书,最上面的那本书封面上写着《茅山道术》。往下翻翻,还有《太极剑法》和《鲁班书》。拿开书籍,下面还放着几张画好的符。再往下翻翻,季尘的眼眶更红了。
最底层的东西,是一把紫霄剑。这个紫霄剑她曾经在玉尘子的房中看到过,一直被放在兵器架上。
她记得,小时候她跟玉尘子要过耍着玩,可是玉尘子拒绝了。
那如今,他怎么将紫霄剑给她了?
“师父……师父他……”季尘拿起紫霄剑放在了怀中,控制不住的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滴落,无语凝噎。
“师父应该跟你说过,以后不得以我派门下弟子自居。”方越叹息一声,“小师妹,师父心里是疼你的,若是你回去认个错,听他的话,师父他老人家一定会原谅你的。”
其实不用多说,方越也能想到玉尘子给她这些东西的用意。他们的这个小师妹,从小没离开过山上,她根本不知道山下的人是怎么生活的,她本无一技之长。师父将茅山道术和太极剑法还有鲁班书给她,只要她稍稍用点心研习,再配着紫霄剑使用,那么在人间做个降魔捉鬼师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届时,她多家道法傍身,也就无人猜测她是来自道家正一青徽一脉了,也就不会违背她再不提及师门的誓言。
季尘的指尖轻轻的触碰着紫霄剑,哽咽道,“我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从她进入冥界遇见乔郎的那一天,就注定了她这辈子再没有办法回头了。
方越无语,“小师妹,你何必那么倔强呢?”
“二师兄,你不用再说了。”季尘牵强的笑着,将紫霄剑放进了箱中,愣愣的望着里面的东西出神。
她的肚子里,还有乔郎的孩子。
她还要用这个孩子,去交换萧亭。
而她若要回玄灵观,玉尘子必定会要她堕掉这个孩子。
她态度坚决,让此刻的方越也不知怎么劝说是好。良久,方越重重的叹息一声,“算了,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接下来?”季尘瞬间愣住,脑中一片浑噩。
是啊,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
冥界。
还是那个幽暗的修罗殿,宫殿的各个角落点着油灯,四处散发着诡异的绿光。宫殿的卧榻上,他独自一人半倚,拿着酒盅一口一口的喝着酒,沉寂的双眸看不清是喜是悲。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在他身前停了下来。
不用抬头他都能猜到来的是谁,他的嘴角勾出浅浅的笑意,神色平静的亦没有任何波澜,“回来了。”
萧亭,“……”
见萧亭不为所动,乔郎怅然的笑了起来,“坐吧,先陪我喝会酒,吵架也得让我喝完酒再吵吧。”
“唉……”萧亭无奈,长袖一挥,卧榻的对面便也出现了一张椅子。他理了理衣襟,在乔郎的面前坐了下来,将手中提着的两瓶酒放在了卧榻前的几案上,“喝这个吧。”
“果然是好兄弟啊,每次回来都不会忘记给我带酒。”乔郎直起了身,拿过乔郎所带的酒打开,倒入酒杯中。
双杯相碰,两人什么话都不说,就这样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咳……”
也不知是否是喝的太急了,乔郎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萧亭皱眉,深深的望着乔郎,不言不语。
“酒喝完了,你可以找我吵架了。”噎了口气,乔郎将最后一点酒倒进口中,继续懒散的靠在卧榻上。
“你……!”萧亭痛心疾首的望着乔郎,“为什么要这样?”
乔郎嗤之以鼻,“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理由吗?”萧亭反问。
乔郎嘴角一翘,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就不承认,你的爱根本就超出了你对她的恨,何必再互相伤害下去呢?”面对此番的乔郎,相处了几千年的萧亭也渐渐看不明白他了。
“我还没责问你私自放她出冥界的事,你倒先来质问我了?”乔郎的目光冷了,瞥眼望向萧亭,双目如履冰霜。
萧亭丝豪无惧他发怒他的眼,双手按住几案,直视着他的目光道,“我若不带她走,我怕你会后悔。”
“后悔?哈哈哈哈!后悔?”乔郎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狂笑了起来。
萧亭冷眼看着如若疯癫的他。
突然,乔郎的笑容一敛,勾唇讥笑,“在我乔祾祯的世界,还不曾有后悔二字。”
“行,这句话是你说的,我等着你‘啪啪’打自己脸的那一天到来。”萧亭冷笑,也懒得再看乔郎一眼,拂袖转身。
乔郎,“等等!”
萧亭瞥眼回望,“你还有什么事情?”
乔郎,“她死了没?”
萧亭嘲讽的望着乔郎,“想知道,自己去看呀!”
“呵……”乔郎轻笑,不言。
萧亭,“你记住我的话,你迟早会后悔的!”
“你此去人间,太闲的话就不要胡乱跑了,去帮一下阿萝,毕竟你是冥界的执法者,我要你留在人间,不是让你游手好闲,更不是让你当护花使者的,自己的职责莫要忘记。”乔郎装作看不见萧亭的眼神,吩咐道。
萧亭背对着乔郎讥疯道,“我职责我自然不会忘,我只怕你会忘,我们冥界修罗道的‘修罗王’殿下。”
言罢,跟乔郎吵架乃为家常便饭的萧亭漠然的迈着步子,大步的离开了修罗殿。
萧亭走了,乔郎重新抓起了先前的那酒盅,酒又一点点的倒入了喉间。酒水‘咕咚’的咽下,他的喉结微动,“后悔?”
什么是后悔?
……
最终没能劝得住季尘的方越,给了季尘一封书信,说这里是他在山下一个故友所住的地址,让她去找他试试。
无处可去的季尘,拖着沉重的行礼,在倒了三四趟车之后,终于在热心人的带路下,找到了地址所在的方位。
是一个偏郊区的一所老房子,远离了村落,独身立于野外。房子院墙上长满了青苔,青铜门也生满了锈。
路过的人见一个小姑娘提着许多行礼,好心的上前问道,“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哦,我是来拜访这家的主人的,他是我师兄的朋友。”季尘询问,“大叔,请问你知道这家人现在去了哪里吗?”
路人道,“何大仙早些年就搬走了,怕是你师兄不知道才让你来投奔他的吧。”
“这……”季尘的眉心一簇,当下没了主意。
“算了,看你这小姑娘也不是什么坏人,这房子的钥匙就给你吧。”路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解释道,“说起来,何大仙真是真真的茅山仙人,他怕是早算到有人会来找他,走的时候把钥匙留给我了。他还跟我说,要我把钥匙交给比较顺眼的人,我看你这小姑娘还蛮顺眼的,给你了。”
“哈……,那谢谢你了,大叔。”季尘闻言,眉眼弯弯的笑着道谢,双手接过了钥匙。
“不过,这地方偏,何大仙早年也是做那个营生,只怕晚上会遇到很多奇异怪事。若是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害怕,就大声的喊,我们听见会过来的。”大叔摆摆手,指了指远方的群居的房屋,“那边就是我的家了。”
“没事,我不怕,真的太谢谢你了。”季尘客气的和路人一遍一遍的道着谢,同样也在心间长长的舒了口气。
她终于有地方落脚了。
院子很大,不过里面的装修都有些陈旧了。送别了路人,季尘推开院门进去,原本修砌的好好的花坛内长满了长草,几乎都快有一人高了。而铺着水泥的地面,皆都因雨水淋漓之顾,长满了厚厚的青苔。
季尘缩手缩脚的往里面走,生怕脚下滑了,伤到腹间的胎儿。好不容易走到了正屋的门前,季尘掏出钥匙开了锁,眉头再度皱了起来,被屋内传来的霉味呛的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