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养灵池。
门外把守的鬼兵连忙朝着踱步而来乔郎行礼,开启了养灵池的石门。乔郎面色沉静,负手往前方走着,走到养灵池之前停了下来。
那蓝色如同冰山的养灵池立于眼前,寒气浓烈的像似寒冬飘雪的时刻。乔郎抬目,望着在养灵池中央飘动的三缕绿光,眉心紧蹙,“左殿王怎么样了?”
“左殿王伤势太重,七魄虽已重新聚拢,但是三魂还是不肯归位,若长久这般下去,属下怕……”鬼兵的声音低了,不敢继续说下去。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乔郎对鬼兵挥挥手,示令他们全部退下,而后就这么一直注视着养灵池中飘散的三缕魂魄。
良久良久之后,乔郎叹息了一声,对着毫无意识的萧亭自言自语道,“萧亭啊萧亭,你为何要这么做?”
“……”
“七魄耗损,三魂飘散,你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
“你我两千年来,几乎是无话不谈。我的事情,你知道的七七八八,你该知道我缘何那么对她,那你又为何要百般阻牢我?”
“……”
“好了,你不用回答了,你说我也听不见,我说的你也听不见。只是,我没想到,她为你,向我哀求。她说我只要放了你,将她变作僵尸、傀儡,她都无所谓。”
“……”
“唉……”
“……”
“你明知道……我只是……也罢……”
“……”
“这寂寥的年岁,你若魂飞魄散了,我的心里话还能跟谁说?还能有谁会不顾一切的阻止我疯癫?”
幽幽的叹息声,在养灵池前徘徊不散。乔郎低垂在腰际的手掌,慢慢的出现了白色的光圈。
他神色凛然,抬起了手。白色的光圈,在他的掌心越聚越大。他掌心一翻,白色的光圈飞向了半空,朝着养灵池而去,将萧亭的飘散的三缕魂魄包围在其中。乔郎双手交合,光圈也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小,不停的挤压着萧亭的三魂,将他们往一处聚拢。
渐渐的,乔郎的额头出现了薄薄的汗珠。
忽地,那道白光炸开,养灵池中光芒大盛。透明的冰池中,出现了一个身形模糊的影像。渐而,那影像逐渐清晰,那人白衣白发,他的白发披散,长至腰下,发丝随着法术的波动在慢慢的摇晃着。他紧阖着双眼,面色静的像是睡着了一样。
望着养灵池中终于将三魂聚散的人,乔郎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绷着的脸色也缓了下来。
这是萧亭的本体。
萧亭没有睁开眼睛,闭着眼睛相问,“为何要救我?”
乔郎嘴角一翘,漠然的回,“你觉得我做事,需要理由吗?”
“是吗?不需要理由?”萧亭睁开眼,静静的望着乔郎,毫不留情的点出,“因为你也怕痛,因为你怕你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会让你追悔莫及的决定。所以你需要我活着,必须要我活着。”
乔郎轻笑,不可置否的背过了身子,孤傲的抬起了头。
“乔祾祯,我太了解你了。”萧亭不顾乔郎的神色,继续道,“你为何不承认,你对她的爱,远远的超过了你对她的恨。”
“我为何要承认,本来就从无此事。”乔郎瞥眼望向只能保持着本体留在养灵池中的萧亭,玩味道,“那你呢?”
“我如何了?”
“不惜舍弃自己的三魂七魄,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不顾一切的代价也要救她,我就不相信这仅仅是‘兄妹’之情。”
“随你臆测。”
“好啊,你就随我臆测吧。”乔祾祯收回了视线,目光冷了,“我救你,不为别的,就是想让你好好看看,她将死前的样子。”
“你!”萧亭平静的面色一震,声音瞬间变了,“你又对她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乔祾祯眉眼一点点的垂,笑容一点点的现。他慢慢的抬起了脚步,一步步的往外走,背对着养灵池中的萧亭道,“你最好在这里好好的养伤,兴许还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你!乔祾祯你回来!”
萧亭眼看着乔郎越走越远,重伤在身的他又无力走出养灵池,只能对着远去的乔祾祯气结的呼唤着。无奈也无法的他,最后干脆将眼睛一闭,盘膝坐在了养灵池中,呼吸吐纳,疯狂的吸收着养灵池中的至阴之气。
……
痛,好痛,好痛啊……
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季尘,被千金锁锁住了琵琶骨,长长的铁链连住千金锁,将她以十字形的高悬的炼狱上空。她的衣服,早已被鲜血染红、干锢。
冰凉的风在吹着,炼狱凄惨的哀嚎渗透了苍穹天地,可是此刻的季尘却一点点都感觉不到,只有无边无垠的痛,在撕裂着她的身心。
这是哪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到底犯了什么错?她为什么要遭受着非人的虐待?
她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谁能告诉她,她为什么要经历这一切?
无数的问题,刚浮上了脑海,转眼便被碾碎她意志的痛苦冲散,连挣扎都无法挣扎的季尘,仰头惨烈的嚎叫着。
远方,有人负手而立,静静的眺望着被悬于高空的她,垂在腰间的手一点点的握。他的眼波在不停的流转着,百种情绪掺杂。
看了很久很久,他眼中终于有些许的疼痛闪过,可他急忙将眼睛一闭,选择不再看她。
身后,有鬼兵过来,对着乔郎弯腰行礼,低声道:“殿下,阿萝大人有消息传来,想请您或是萧殿下前往人间一趟,说近日人间出现了……”
“我不想听她的事情。”乔郎闭着眼睛轻舒了口气,问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鬼兵愣了一下,垂下了头。
“你下去吧,我想安静一会。”乔郎无力的对着鬼兵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鬼兵应声而退。
“等等!”鬼兵还没走两步,乔郎突然又叫住了他,他回到乔郎身边,恭敬的问:“殿下还有何吩咐?”
“夫人……夫人……”乔郎睁开了眼睛,望着又痛的晕厥的季尘,压抑的问鬼兵,“据你观察,夫人还能支撑多久?”
鬼兵回,“殿下,可愿听实话?”
“实话,说。”乔郎握紧了拳,面色沉静的听。鬼兵叹息一声道,“属下在炼狱当差已有百年,看过了无数在十八层地狱受刑的犯人。可是,不管刑罚如何,那些人皆是以灵体状的鬼魂。他们即便是在十八层炼狱的任何一层,肢体被绞成碎片,亦可重塑肉身重新来过。然而,夫人她并非灵体,她无法进行肉体重塑。这种折磨对于她……唉……属下也不知她还能坚持多久……”
乔郎,“……”
“殿下,您……”
乔郎淡淡道,“我没事,你先退下吧。”
鬼兵弯腰行礼,再一次准备离去。
“等等!”又一次的,乔郎叫住了她。
“请问殿下还有何事?”
“仔细看着夫人,千万不要让夫人死。若是……若是有人来救夫人,不要阻拦,也不要不阻拦……”
“这……”鬼兵犹豫了一下,“那依殿下的意思,是到底让救,还是不让救呢?”
“自己领悟吧。”乔郎长长的舒了口气,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季尘,慢慢的拂袖转身,神色黯淡的离开了炼狱。
……
一日,又一日。
萧亭疯狂的靠着养灵池的至阴之气,疗养着自己重伤的魂魄,他满头的白发,一点点的变黑,容貌也迅速的变化着。
终于,在他的容颜恢复如常时,他的眼睛猛的睁开,眼中的红光大盛。
未等看守养灵池的鬼兵反应过来,养灵池的寒冰发出‘咔擦’的脆响,萧亭已破冰而出,手不余力的锁住了一个鬼兵的咽喉。
“大人饶命……”鬼兵吓的纷纷脸变了色。
“说,你们乔王的夫人现在在哪里?”萧亭锁喉的力道猛的一收,鬼兵的脸不停的扭曲着。
鬼兵恐慌的回,“在、在炼狱……呃……”
鬼兵话音方出,萧亭根本没有和那群鬼兵缠斗的意思,飞上空中长袖一甩,涌上的鬼兵全然被他拍飞。
他窜出了放置养灵池的石洞,直奔炼狱,心急如焚。
他本以为,乔祾祯是将季尘送进十八层炼狱受刑了,可是他刚到了炼狱门口,远远的便看见炼狱的上空悬着一个血人,那凄惨的模样,让人都看不清的她的容貌为何了。
“乔祾祯!你够狠!”望着空中的血人,萧亭的呼吸都在痛着,他飞身而上,双手朝着季尘而去。
近了,更近了……
他的手,扶上了她的后背。
“啊……!”便是这轻轻的一触,扯痛了早已晕厥的季尘的伤口,惨烈的嚎叫从她的口中飘出,回荡了千万里。
声声,皆碎人心房。
“尘儿,你忍着点,我马上就救你出来!”萧亭忍住呼吸的疼痛,全身的血脉也在疼的抽搐。他怕她疼所以不敢碰她,可是却又不得不狠心将她的腰身揽住,以自己身体为力道给她支撑。
意识模糊的季尘,朦朦胧胧的看清了萧亭的脸,凄凄的笑,虚弱道,“萧……师兄……你……没……事……”
“别说话,我先把你从半空放下。”萧亭打断了她的言语,单手搂着了她的腰,掌心强横的白光往左右两边的锁链而去,顷刻捆住季尘的锁链被炸成了无数碎片。双肢悬空突然抽离的感觉,使得季尘又疼的大口的喘着粗气。萧亭双手将她拦腰抱起,同锁链的碎片一起,从空中盘旋而下,落在了炼狱的门口。
他们方落了地,无数鬼兵皆都涌了出来,将他们团团的围住。特别是前不久接到乔郎命令的鬼兵,吓了吞了口唾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