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龙颜大怒。
吓得太医们大气都不敢喘。
“滚出去!”
慕容瑾华的手心捂着萧玉谣发烫脸庞,又急又怒,问独独留下来的常太医:“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发起烧来了?”
“玉侧妃体虚亏损极大,一着凉便容易发烧……但玉侧妃用药后便也如此反复且无规律,微臣惶恐……”常太医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才战战兢兢道:“微臣猜测,玉侧妃这般发烧不止,倒像诡异阴邪的巫术……”
慕容瑾华眸色骤然冰冷,冷笑:“哦?你还知道巫术?”
这宫里深藏的能人,看来比他原本想的要多得多了。
常太医一时捏不准这话的意思,但是皇上语气不善带着杀意他倒是听得明白的。
邪术……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常太医脸色一变,急忙跪下:“微臣早年外游楚国和梁国边陲之地,对盅蛊邪术之流略有耳闻……玉侧妃此遭,微臣也是胡乱猜测,皇上息怒!……只、只是玉侧妃内息不比常人,微臣才斗胆向圣上提醒一句……”
慕容瑾华目光冷幽,眸子带着强烈的煞气:“常太医,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常太医吓得急忙低头,不敢再言语。
身为太医在皇上面前提阴险邪术确实是失职,是大忌。但除此之外,他却也得不到其他的结果,玉侧妃唇角微微发紫,显然不是一般的发烧发热。
自然,这话他不能一五一十对皇上说。
后来常太医细细诊了许多次脉,谨慎的写好了药方,这才被放行。
常太医人是走了,但是他的话,却是在慕容瑾华的心里留了个暗影。
盅蛊么?
冷风摇曳,心神不宁。
萧玉谣像是陷入了昏暗不见天日的的漩涡中,分明昏迷中该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可她总是感觉全身火辣辣的痛。
噩梦缠绵,阴冷的黑暗深处总像是有一双手要追着她,要掐住她的脖子。四周的死沉黑暗时有鲜血染红,哪里都散发着要置她于死地的恐惧……
她拼命的跑直到无路可逃,才幽幽听见有道阴邪的声音笑着,不停的靠近:在你身上吧?
在你身上吧?
话落,有人靠近她,锋利的刀刃突然刺入她的后背!
“不!不要!”萧玉谣吓得猛地惊叫,大口大口的呼吸。
慕容瑾华几乎是瞬间清醒的,又惊又慌,用力的搂住她:“做恶梦了?别怕,我在。”
可能是萧玉谣醒得太突然,她烧了三天不见好转,突然醒了,慕容瑾华一时间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担心,双手紧紧箍着她,力道不小。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抱着她滚烫的身子,却又发现她的手脚却是冷得不寻常。
慕容瑾华眉头狠狠一皱:“来人!”
“不用。”萧玉谣打断了他,她的额头上都是冷汗,声音嘶沙的轻声说:“我只是做噩梦了。”
只是噩梦而已。
她惊醒后情绪起伏剧烈,混混沌沌的意识这么晃着,也没顾得上推开躺在身侧抱着她的男人。
片刻过后,她才声线疲惫的开了口:“你放开。”
哪怕是在漆黑的夜里,似乎能看得到她此刻冷冰冰的表情。
就这么平静的,温顺的,将他拒之千里。
慕容瑾华抿抿唇,没有说话,只是兀自起了身,背影染着冷冷的夜色。
萧玉谣不动,闷闷的轻咳了两声。原本她以为他默默无言起身后是要离开了,却没想到没过多久他便折了回来。
手里还拿着冒着热气的一碗药,他熬的药。
她微微一愣,慕容瑾华就已经将她扶了起来,吹着热气往她嘴里送:“把药喝了,你身子便能好了。”
声音和动作都是轻轻的,旁边的烛台散着薄弱的微光,柔和了他英俊面容上冰冷的轮廓,眼底的乌青沉沉,这张绝俊的面上竟也浮上了不多见的憔悴。
日理万机的皇上,至于日夜衣不解带照料着么?
萧玉谣没说话,细长的睫毛细微的动了动。
看他的动作自然又娴熟,想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晚半夜的时分,他大抵都是这么给她喂药的。
苦药下肚,黑黝黝的汤药远比以往她喝的任何药都要难以下咽,隐隐约约还带着一股腥味。
她皱着脸,这是什么东西?不过没容她多想,慕容瑾华突然极迅速的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蜜饯,丝丝甘甜瞬时在口中划开。
萧玉谣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冷冷的瞪着他。
他却面无波澜,甚至嘴边还有笑意:“还是苦?”
萧玉谣不理他,始终没什么表情,青白的小脸上还是病恹恹的。
她头痛精神也不好,喝了药之后脑袋更是沉得厉害,翻过身也没有去看慕容瑾华脸色,裹紧了被子。
慕容瑾华坐在床边上静静看她,屋里静得出奇,似乎外面的落雪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纹丝不动,也不知是过了多久。
最后是萧玉谣被盯得不自在,郁燥上心头:“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慕容瑾华微顿,看了看她似恼的身影,轻笑了一下,脱了靴子再上榻,轻盈的靠在她旁边。
因他在外面晾得久,钻进来的时候带了些许冷冽的寒风,顺带飘着他身上淡淡檀香,一瞬让萧玉谣燥热的脸颊和脑袋,清凛了不少。
慕容瑾华虚虚的揽着她,声音低喃:“离天亮还早,睡吧。”
萧玉谣背对他,没有回话。
外面的雪连夜的下,烛火影影绰绰的。
不知道为什么,身子分明很是沉重混沌的萧玉谣,突然睡不着了。
慕容瑾华就躺在她的身后,安静无声的夜里,她甚至能听得到他沉沉的心跳声。她觉得呼吸,有点压抑。
他似乎有些察觉:“玉谣,你睡不着?”
萧玉谣闭上了眼。
没听到她的声音,慕容瑾华垂了眼只是将她抱着,在给她取暖。知道萧玉谣没睡过去,但他始终没有说话,自然而然的替她拢好了被子。
“玉谣,我知道你怨我,想走。”昏暗的视线他的声音也有些黯然落寞,他的手紧了紧,嗓音是沙哑的:“但我就只有你了,别走好不好啊。”
萧玉谣身子一僵,心中翻起层层浪涛,埋在心底尖锐的话就到嘴边了,她最后还是生生的咽了下去。
我只有你了。
别走好不好啊。
她喉咙有点干,心口那里梗得好紧,有点难受。
温软无声的房中,相拥而眠,两人安静无声。
慕容瑾华始终是保持一样的姿势,而萧玉谣也不动。其实他们现在就像是陷入了一盘僵死的局,有人在挣扎,有人在逃避。
没过多久,外面隐隐来了人。
紧接着又是一阵细微的响动,才听见魏公公声音低低的在门外禀报。
“皇上金安,常义侯到御书房候着了,可要传话送侯爷先回?”
萧玉谣不经意抬起眼,这天还没亮。
“不用。”慕容瑾华低沉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外面的人听见了。而后他将萧玉谣的裹紧,自己径自起了床。
萧玉谣背对着他,随后他对人说了什么听不大清楚。
不过没过多久,她耳边微微温热着,他低沉的嗓音温柔似水:“你好好睡,我上朝去了。”
轻得不能再轻的一句话,却像是闷拳那般砸在萧玉谣的心上。
和他好那会儿,他是太子,早朝天没亮就得起来,她爬不起来给他更衣。他也不急,总是不紧不慢的抱着她亲了又亲,有的是办法将她折腾起来。
临走前,他必定又要将她亲一遍,深邃明亮的眸子笑吟吟的。掐了掐她的脸,说:娘子,为夫上早朝挣俸禄去了,你在家乖乖等着。
那时她总是傻傻的笑着答应。
如今么。
他还是依旧上早朝的慕容瑾华。
可她却不是在家乖乖等着他回来的萧玉谣了。
被窝里暖烘烘的,鼻端还萦绕着他的气息,熟悉得萧玉谣鼻尖一阵阵发酸。
为什么?
就回不去了呢?
……
萧玉谣醒的时候,引得碧芳阁一阵不小的动静,絮雪又扑到她床前哭红了眼。
这丫头怎么就那么多眼泪?
萧玉谣还是躺在床上走动不得,笑得有些无奈:“又不是要死了,哭什么哭?”
“娘娘还说!”絮雪怨愤的瞪了她一眼,眼泪还是唰唰的:“这次娘娘你发烧和上次喝醉昏睡一样了啊,连常太医都说没有办法,奴婢能不急么?”
萧玉谣愣了愣,而秋衣瞥了一眼也没有说话。
“我这不是没事了吗?不用担心。”萧玉谣说话的声音还是很无力的,她扯了扯唇角,对絮雪说:“好了,你出去煎药吧,这里有知柔。”
絮雪擦了擦眼也没多想,点点头就出去了。
等絮雪出去的时候,秋衣关上了门。
萧玉谣靠在软枕上,抿了抿唇:“把剩下解盅的药,也给我吧。”
秋衣微顿,有些犹豫:“娘娘真的要这么做?”
萧玉谣苍白的脸上漾着很浅的笑,沙哑的声音有些黯然:“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秋衣微微低着头。
片刻,她突然听见萧玉谣呐呐的问了句:“能不能不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