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衣顿住了,呐呐道:“玉侧妃在意皇上,何不试着放下?”
借着幽冷的光线,萧玉谣扯出一丝黯淡的笑,像是讽刺般的自语:“我倒想的,只是世上恩怨情仇的那些破事,哪那么容易啊。”
她的话很轻,像是幽幽的冷风一般,一吹便散了去。
秋衣动了动唇角,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嘴。望了望窗前眼神悠远清凉的女子,秋衣什么都没说,只好安静的退了出去。
萧玉谣安静的在碧芳阁养伤,自出事后,宫里的人大抵都明白了她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不敢造次,就是经过碧芳阁的门都要提着三分气。
碧芳阁的玉侧妃从前在东宫就是煞神,现在自然也是。
如今皇上天天的往碧芳阁跑,后宫莫说有得宠娇艳的妃子为此愤愤不平不敢言,就是连皇后都是奈何不得。
萧玉谣依旧养着病,她恢复得很慢,经过那般的折腾,盈虚过度的身子想要恢复从前,似乎是难了。
别的不提,习武的身子多半是废了,现在她特别怕冷。
絮雪抱着宽厚的披风给萧玉谣系上,兴是无聊,一边系着带子,一边和旁边的秋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近来在宫里发生的那些可大可小的事。
“柔妃病了?”这倒是让秋衣有些惊讶。
絮雪淬了一口:“哼!那是她多行不义的报应!不过依我看,她这病是没脸见人了,听说昨夜暴躁打死了贴身宫女,连太后被京东了来看都不赏脸呢,当真是个疯子。”
萧玉谣也稍稍愣住了,不顾她没细问倒是秋衣笑了,语气有些冷淡:“柔妃可是王将军的掌上明珠,太后怕也恼怒也不会如何。”
“呸!你算哪门子的明珠!那贱人做了那样害人的事,早晚要天打雷劈!”絮雪恨得牙咬咬,情急之下将禁忌的话说出口,意识到的时候急忙看萧玉谣脸色,她有些结巴了:“娘娘,奴婢不是……”
“我没事。”萧玉谣打断了她的话,笑容有些苍白。
自从小产后她的脸上就没出现过由衷的笑容,冷冷清清的,谁都知道那孩子是萧玉谣梗在胸膛上的的心头刺,碰不碰都痛。
“这会儿风又大了,娘娘在吹风怕是要着凉。”秋衣朝絮雪使了使眼色,轻笑说:“絮雪姑娘你先去趟厨房拿药吧,我扶娘娘回去。”
絮雪也很机灵,急忙道:“好,知柔你当心些,那我先去了。”
絮雪一下去,院子里就只剩下她们两人,萧玉谣扯了扯唇角:“你说,那王碧岚怎么回事?”
秋衣敛着眸色:“不寻常。”
哪是不寻常?慕容瑾华是动手了。
萧玉谣闻言只冷笑一声,声音冷静又冰冷:“原本我打算去收拾她的,看来这力气是没地方使了。”她的语气淡淡的,不经意间却带了以往的一股狠劲。
秋衣小心的扶着萧玉谣,小声说:“只是王碧岚若出事,估计前朝该乱了,若闹大,王家……可能会撑不住。”
据说王家现在势头很猛,沈丞相和太后自然是要从中打压暗斗的。而皇上看似从不偏帮,但实际上有意提拔王家的,所以太后外戚势力想在权力中心坐大,并不容易。
看似风平浪静的朝廷,实则在后暗潮汹涌。
如果后宫这时候不稳,前朝肯定会起风浪的。对于想脱离皇宫的萧玉谣来说,眼下越是混乱越是好事。
萧玉谣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冷笑:“王家可是他手里的剑,哪那么容易垮?”
秋衣静静的听着,意味深长道:“未必吧?外道柔妃得宠,兴许王家不那么容易满足了。”若王家贪心太过,难免不会出事。
话里有话,萧玉谣自然是听得出来的。说到底争权夺势的望族将女儿弄进宫里,无非是想母凭子贵,光宗耀祖同时巩固地位罢了。
萧玉谣发丝被风吹乱了,讽刺的笑着:“当然不满足,不过现在尊贵的皇后名声远扬,膝下无子又要和那群女人来斗,才是最该着急的。”
沈若月对玉侧妃心生怨恨,秋衣从前就知道,可知道两人已势如水火却是不久前才知晓的。
秋衣抿唇问:“娘娘预备如何?”
萧玉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眉眼间带着冰雪般的清冷和默然,扯了扯唇角笑了:“我能做什么。”
拖着弱不禁风的身子,她能对沈若月做什么?萧玉谣嘴边隐着自嘲的笑,走了。
……
慕容瑾华近来忙碌不假,众人皆知皇上除了按时辰到碧芳阁陪玉侧妃之外,几乎一天都待在御书房批奏折、议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国事繁重,积劳成疾,皇上的脸色却是一天比一天更差。
这样的氛围下,别提传召其他的嫔妃了,就是皇后提着汤盅来看望,也无一例外的在门外候着。
这时门外同样吃了闭门羹的还有两位妃子,沈若月站在门前格外夺人耳目,闲言碎语渐渐涌了上来,声音很小。
“看来皇上不喜是真的了。”
“可不是?不过说起来,碧芳阁那位可真是厉害。”
“嘘!你别乱说话……”
耳侧的流言,自皇上动怒掌捆皇后那时始,便隐隐开始了。如今皇上对后宫越来越冷淡,这风声也就传得越厉害。
此时沈若月望着紧闭的大门,在冷风吹得她美艳的面容,一点点发寒。
魏公公小心的走近:“皇后娘娘,皇上这会儿还忙,请回吧。”
沈若月脸上还是挂着清雅的笑容,只是轻声问:“皇上何时用的膳?”
她便是这样的女人了,端庄大气,不论何时都能将自己的难堪隐在笑容的背后。
这么一问倒是魏公公愣住了,只好老实回答:“回皇后娘娘,皇上不曾用膳。”
“那就劳烦公公提点几句皇上。”沈若有轻笑着,让翠茵将汤盅交到魏公公的手上,笑说着:“这汤是太后宫里送来的,本宫顺道而来,国事繁重也比不得皇上龙体要紧,想必公公知道怎么说。”
沈若月说话把轻重拿捏得很好,像现在魏公公就是为难着,都得一一听进去:“是,奴才明白。”
“有劳公公了。”沈若月笑着,随后转身离开,只是很快,嘴边的笑容渐渐淡了。
她掩盖住心底的慌乱,走在路上,双拳始终紧握。
魏公公小心翼翼的将冒着热气的汤盅奉上,徐徐的热气勾着香味,混着房中燃着的檀木香,顿时连空气都显然异样的浓重。
慕容瑾华从公文奏折中抬起头,清冷的面容默然,晃着香气四溢的瓷碗,漫不经心问:“这是什么?”
魏公公转了转眼珠子,说辞委婉的回道:“这是太后宫里送来的,皇后体念皇上劳累吩咐了两句,刚刚才走了。”
慕容瑾华扫了一眼手里的汤,面无表情的搁到一旁:“拿出去扔了。”
魏公公有些为难。
他大着胆子提醒道:“皇上,这太后亲自敦促送来的,怕是扔不得。让有些不识好歹的奴才动了歪念……可就糟蹋了好东西。”
慕容瑾华冷笑:“既然是好东西,那就赏你了。”
哐的一声闷响,瓷盅上的盖子几乎是被慕容瑾华摔上去的,带着怒意。
“奴、奴才不敢。”魏公公吓得当即跪下。
慕容瑾华冷哼一声,望着桌上色香浓郁的汤,眸底染上暗色,面容冷若冰霜。
入夜,沈若月早早的候在长阳殿中。
烛光冉冉,精心准备的佳肴前,人更是精致玲珑。沈若月将所有人都遣散了,孤身坐在酒桌前,目光温柔又迷茫。
凌慕容瑾华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他抬眼就看见端坐在桌前的沈若月。
沈若月看见他,轻笑着:“皇上。”
“臣妾准备了菜肴,皇上可是先要用膳?”
声音柔媚入骨,可惜她的柔情全然入不了慕容瑾华的眼,他冷冷说道:“说,你还想如何?”
沈若月的笑容一僵,垂着美目,突然自嘲笑了:“皇上明明知道……既来了,又何必让臣妾难堪?”
慕容瑾华纹丝不动,并不接话。他那样冷情的人,无情便不会有半分温度。
反而是沈若月在沉默中,眼里带上了幽怨,零零星星的说了下去:“皇上不喜臣妾,可臣妾从以前到现在一片真心从不曾悔之。如今皇上让臣妾做了皇后,又为何……又为何……”
说到最后,沈若月竟是说不下去了,她在等的时候喝了一点酒,现在说话带着酒气,朦胧憔悴,又凄美。
慕容瑾华拧眉,话里没有什么情绪:“你醉了。”
沈若月痴痴笑了:“醉了才好。”
殿中空无一人,慕容瑾华冷峻的面上不动波澜,转身就走。
然而,他转身之际,便被沈若月冷不丁的拉住了手臂。
“臣妾……可以不和萧玉谣争。”她突然开了口。
不和萧玉谣争了。沈若月深知,这句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慕容瑾华深邃的眸子幽如寒潭:“所以?你想要什么?”
沈若月美丽的容颜上染着痴怨,眼角有一行泪,望去眼前高挑挺拔的男子。
她心头一酸,似笑似哭,眼里委屈无奈都有。
良久,他听见沈若月字句清晰说:“臣妾什么都不要,求皇上赐臣妾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