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谣点头,没有再说话,便让秋衣带出了门。
雨还在不停的下,在黑夜里带着一股无以言说的阴冷之感。
沈若月一夜未眠,端坐在妆镜台前,她静静的望着自己美丽无双的面容,渐渐融在漆黑的夜色中。
这时,翠茵急急的从外面跑进来:“娘娘,奴婢瞧见萧玉谣出明台阁了!”
果然是去了,沈若月缓缓勾起唇角。
主子不说话,翠茵虚虚的扯了扯嘴皮:“但是奴婢没跟上,雨势太大,不知道萧玉谣去哪里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沈若月声音清冷。
翠茵望了两眼见主子没再发话得不意思,只好退了出去。
只是心中奇怪,娘娘这两日让人仅仅守着明台阁什么都没做,只是盯着萧玉谣,现在好不容易有动静了,为何什么都不做呢?
殿中冷幽幽的,沈若月抬眼外面阴冷的夜雨,冷冷一笑:“走着瞧吧萧玉谣,这一天快来了。”
雨越下越大。
为掩人耳目,萧玉谣和秋衣从后门而出。秋衣动作利落,很快便将萧玉谣送上了马车,她披着蓑衣在外面策马,飞快地向外面跑起来。
萧玉谣在马车里,听着外面轰隆隆的雷声,心跳极快。
从太子府到萧府距离不算近,秋衣并没有走大道,而是抄了小路走的。一如秋衣的行事风格,很是谨慎小心。
萧玉谣被一路送到萧府偏僻后门,这个并无人来往的小门,萧府没有几个人知道。为保险起见,萧玉谣便让秋衣将自己送到了这里。
秋衣全身湿透了,眉头还是锁得死死的,郑郑道:“娘娘尽快回来。”
萧玉谣握了一把秋衣的手,感动又感激:“我知道,秋衣谢谢你了。”
萧玉谣转身推门进去,秋衣望着远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最后都没有开口说话,秋衣还是转身走了,她退回马车中,两人分道扬镳。
然而,秋衣转身没走几步。突然被几道魁梧的身影包围住了,秋衣一惊:“你们……”
为首那人冷笑,迅速将剑横到秋衣脖子上:“秋衣姑娘,终于等到你了。跟我们走,老实点!”
秋衣身子一僵,在阴寒的雨帘中被带走。
萧玉谣轻车熟路的往府里走,她一路走得很急但十分小心。
但她没想到的是,深夜里萧府的防备,也是出奇的森严。
她才走进内院,黑暗中便被人晃着刀剑相见,死死拦住了去路。
“什么人!”
萧玉谣心头一凛,松了语气:“管家别急,是我。”
管家愕然,掌灯一看,见果真是大小姐,眼里既是惊讶又是惊喜。
“大小姐!不,玉侧妃娘娘,你、你怎么回来了?”
萧玉谣不动声色看了两眼一旁武装齐备的护卫,眉头微蹙。
管家很快从惊喜中回过神来,向旁边的护卫使了一记眼色,全都退了下去。
“娘娘必然是着凉了,先回屋,奴才去差人去准准备备……”
萧玉谣没让管家说完,就径自走了:“不必了,我认得路!”
管家张张嘴想说什么,但见萧玉谣去了后院,便没有再说什么。
他转过身对身边的小厮说:“让人看好后门,将军下令从现在起,不许再有人进出!”
“是,看好了,管家放心。”
管家点点头,望了眼漫天的冷雨,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萧玉谣从进门后,感觉就不大对劲。现在是深夜,府里的戒备却比平时白天有增无减,更要紧的是,对她这出嫁在外的人半夜造访,管家面上竟是喜悦多余惊讶!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萧玉谣不知道管家后面有没有人跟着自己,她左弯右拐的饶了几圈,才偷偷摸摸进了母亲的房间。
却不想她从窗口跳进来,那么细微的举动,竟然惹来萧夫人执剑劈来一道冷光。
萧玉谣被逼退到墙角,大急:“娘!是我!”
听到声音,萧夫人一怔,随后很快点了火折子。漆黑昏暗的房中,蓦然开明,萧夫人瞧见眼前全身湿漉漉的人儿,正是她牵肠挂肚的女儿无疑。
哐的一声手里的剑,掉了下来,萧夫人声音发颤:“谣儿?真的是你?”
萧玉谣冲过去将萧夫人紧紧抱住:“娘,是谣儿,出了什么事了?”
她这湿哒哒的一身,无疑让萧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气急,直拍着她后背,声音有些压抑的痛苦:“大雨天的,你回来做什么?回来做什么!”
“我就盼着你就这么好好的待在那里,你说,你怎么就回来了呢?你这不长心眼的野丫头,是存心要气死你娘吗!”
萧玉谣怔怔望着她娘亲。
“娘,出什么事了?”
萧夫人面容有些憔悴疲惫,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拉着萧玉谣走到角落处,语气里藏不住的焦虑:“是太子让你回来的?”
萧玉谣怔然,摇摇头:“我出来,太子在宫里大概还不知道。”
萧夫人脸色有些煞白,随后拉着她就往外走,嘴里念叨着:“不行不行,你不能在这里,回去!快回去!”
萧玉谣急眼了,挣脱着:“到底出什么事了?爹呢?”
萧夫人不管不顾,沉下脸拖着她就往门外走。然而,萧夫人掩着萧玉谣,这门才打开便赫然出现了两道健硕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萧夫人一愣,随即怒喝:“谁让你们守在这里的?给我滚开!”
“夫人恕罪,将军下令,夫人不得出门半步!”
萧夫人脚下晃了两步,门前严严实实堵住的人墙,怕是出不去了。
怪不得她一直没有听到动静,老爷早早就安排好了!
萧玉谣被萧夫人拉回房中,她见娘望着自己抹了一把眼泪,对她又心疼又心急的说:“你这傻孩子,你说,娘现在该怎么将你送回去?”
萧玉谣梗着喉咙,紧绷绷的吐出一句话:“娘,你老实说,爹他想做什么?”
萧夫人面色苍白,久久的沉默,最后认命的叹了一口气。
反正都出不去了,萧夫人便先拿了干净的衣物给萧玉谣换上了,一面替她穿着衣服,一面声音黯淡的说:“你爹奉旨进宫了,皇上怕是熬不过今夜。”
说到这里,萧夫人顿了半瞬,眼泪还是没忍住:“娘瞧见了皇上的隐士亲自将圣旨送到你爹手里,淑贵妃今日也瞧瞧从宫里差人来了。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萧玉谣一愣,心口跳得极快:“爹、爹他要助六皇子夺位?”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场风浪滔滔的争斗,最后走向会变成这样!她爹隐藏得那么深,最后竟是皇帝的人!竟是帮六皇子的人!
萧玉谣不想去搞懂皇帝饶那么大一圈的目的,但照着形势来看,有一事她却很清楚。
既然皇帝没法直接将慕容辰谕推上皇位,必然是没法彻底拔除慕容瑾华,巧在这种时候,萧家便发挥了用处。
萧玉谣手心有些发冷,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难怪慕容瑾华一开始,就对萧家戒心极重。
原来他一直以来所有的冷嘲热讽,撇开和她那点恩怨不提。从很早开始,他都已然怀疑到萧家目的不纯了。
但他什么都不曾说,将她瞒得滴水不漏。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瞒她的?又是哪里开始瞒着她的?
努力回想起种种,萧玉谣想得头好痛,痛得睁不开眼。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搅作一团,让她将眼前的真相,看得似雾非雾。
昏昏沉沉中,她只听见萧夫人恨铁不成钢说:“娘不懂什么谋略,但也瞧出了这次你爹放手去赌胜算极低。萧家现在是风雨欲摧,随时都要倒。你却偏偏在这时候赶回来?你说,外面淑贵妃和谕王殿下的人,他们怎么可能将你放回太子府上去?”
萧夫人原本打算让絮雪回去透漏消息的,让萧玉谣不论知道些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但不想还是出了意外!絮雪也被关了起来!
那时萧夫人虽急,但心中还有留些底的,其实絮雪赶不回去传话也不打紧,只要谣儿什么都不知情便好。
因为萧夫人很清楚,她女儿还是玉侧妃,不论最后谁赢谁输,暂且是安全的。哪怕是萧家出事倒下,是不被牵连的。
太子继承顺利继承大统,她便随萧家伏诛都无所谓。
可这个时候,谣儿出现在这里!这让她怎么能不着急?
引火烧身了啊!
萧玉谣愣了愣,声音低得自己几乎听不见:“这么说,爹一旦追随谕王,我们便无路可退了?”
要是皇帝撒手人寡没有遗诏传下,太子是嫡系正统,谕王夺位,父亲鼎力相助。
那么,就是谋逆。
萧夫人望着女儿,眼里尽是悲伤,背手擦了擦眼泪:“左右你哥手里沾着权娘是管不住了,可娘总归要想办法保住你,谣儿别怕,娘想办法让你出去。只管记得,不要再回来了!”
“娘这把老骨头也撑不了多久了,大不了去跟他们拼了!”萧夫人说完,毅然决然拿起剑,已然打算豁出去了!
被拖走几步的萧玉谣清醒过来,急急的拽住脚步:“不!娘你先别冲动!外面哪里都有人守着了,硬闯了出不去的!”